洛陽的街市之中忽然流傳起了一首歌謠:“河圖四四方,內中有陰陽,將軍滿天飛,千古僅一帝。”

大街小巷,都有孩童在吟唱這首歌。

曲調很是好聽,是之前那首《長相思》的旋律,只是新增了歌詞。

但這詞涉及到了帝王皇權,就算是再好聽也很快被張方看守洛陽城的將士們禁止傳唱。不過,暗地裡還是有人在唱,都唱到了皇宮之中。

綠竹悄聲唱了一遍給帝后聽,然後就退了下去。

天元宮的寢殿中,司馬衷看著羊獻容喝粥,忽然問道:“穎弟給你的那塊血玉上面,好像就有河圖的圖案吧?”

“皇上懂這個?”羊獻容瘦了一大圈,眼睛反而顯得更大更亮更令人憐愛。

司馬衷都忍不住摸了摸她的手背才說道:“羊咩咩,你再喝一碗粥好不好?朕的這一碗也給你。”

“不喝了,一點都不好喝。”羊獻容扁了扁嘴。

因為張方看守洛陽,城門緊閉,很多糧食和物資都運不進來,雖說是首先要保證皇城的糧食供給,但價格居高不下,宮中又有這麼多人吃飯,就算是皇上也要負擔不起了。他們這些日子都在喝粥吃醃菜,日子過得有些艱難。

帝后都只能喝粥,那些宮人就更加艱難了。

司馬衷竟然沒有抱怨,有些出乎羊獻容的意料。

據張度的說法,司馬衷在征戰的路上以及被石超送回洛陽時,有時甚至連飯都吃不上,能夠喝粥就已經是很好的事情了。經過了這些事情,皇上司馬衷倒是變得平和和親切了許多,甚至開始關心起百姓的疾苦和民生問題。

但有什麼用呢?

司馬衷把自己碗裡的粥喝完,示意張良鋤可以收拾碗筷。他拉著羊獻容走到了書桌旁,攤開了筆墨,勾畫起了一個奇怪的圖案。

“朕的老師曾經教授過這個,你看,河圖的圖案,就是用十個黑白圓點表示陰陽、五行、四象,其圖為四方形,以十數合五方,五行,陰陽,天地之象。”

司馬衷一邊說,一邊在紙上勾畫出了河圖的圖樣,看起來也很是簡單,但又十分詭異。

“《尚書》之中有過記載,說伏羲王天下,龍馬出河,遂則其文以畫八卦,謂之‘河圖’。”

看著司馬衷畫出的圖案,羊獻容愣了一下,看向了他。

司馬衷倒是笑了起來,又說道:“羊咩咩那日將穎弟給你的血玉交給朕的時候,朕當時就覺得上面似乎有什麼,看起來很是眼熟。今日才想起這就是河圖的圖案。”

羊獻容趕緊讓翠喜去把趙卓給她的血玉拿了過來。

這血玉有半個巴掌大小,整體通透殷紅,就像是將血包裹其中,隱隱還透出了光澤。若是湊近仔細看,果真能夠發現這上面有隱隱的白色圓點以及紋路,與司馬衷畫的圖案極為相似。

“朕看你那日拿著這塊血玉看了許久,想必也是在想他為何將這樣貴重的物品交給你吧?”司馬衷拉著羊獻容又坐了下來,長長地嘆息了一聲,“其實,穎弟在朕的一眾兄弟之中是最不喜歡這些金銀財寶之人,但為何非要做這個皇帝呢?或許就是覺得朕實在是太笨了。”

“……皇上。”這話真是沒辦法接下去,羊獻容都只能舔舔嘴唇,又低了頭。

“朕是笨,但朕也懂得分辨是非,知道誰是好人,誰是壞人。羊咩咩對我這樣好,肯留下來做朕的皇后,朕心裡很高興的。”司馬衷忽然嚴肅起來,握住了羊獻容的手。

“臣妾是您的皇后。”羊獻容有一點點慌張,不知道司馬衷為何忽然說了這樣的話。

果然,下一刻,司馬衷更是長嘆了一聲之後才說道:“朕已經答應了司馬顒,即刻啟程去長安未央宮,否則他要一把火燒了洛陽。”

“什麼?為什麼?他憑什麼?”羊獻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問道:“這裡是先皇定下的國都,他……算什麼東西!”

聽到羊獻容都忍不住爆粗口,司馬衷反而笑了起來,摩挲著她的小手,“羊咩咩也是有脾氣的女子,真好。”

一句話,又回到了痴傻的皇帝狀態。

但羊獻容不肯,怒目問道:“皇上!你是皇上啊!你不能聽他的!”

“羊咩咩,朕沒有辦法了,就這樣吧。”司馬衷依然看著她,只是看著她。

此時,張良鋤已經走了進來,低聲說道:“皇上,司馬顒來了。”

“什麼?他什麼時候來的洛陽?”羊獻容又很是吃驚。

“你病的這幾日,他來的,說是接朕和司馬覃一起去長安。”司馬衷站起了身,“羊咩咩,你的身體還沒有好,朕也和他們說了,你可以慢慢來,不急的。”

羊獻容跟著站了起來,但身形還是晃了晃有些不穩。司馬衷伸手拉了她一把,讓她站穩之後才轉身出了天元宮。

按照司馬顒的安排,他接皇上司馬衷以及皇太子司馬覃去長安未央宮居住,也將那裡變成了大晉的國都。尚書僕射荀藩、司隸校尉劉敦、河南尹周馥留下來處理洛陽的各樣事務,稍後也是要去長安的。

皇后羊獻容身體有恙,可以慢些行進。司馬衷的一些嬪妃和宮人與皇后同行即可。

畢竟,將大晉的國都搬到了長安,這可是大事情。重要的是這個傀儡皇帝和傀儡皇太子牢牢地捏在自己的手裡,有時候比直接殺他們奪了傳國玉璽的名聲要好很多。

“那以後,洛陽會怎麼樣?”羊獻容忽然想起了明月樓,北軍府,以及羊家,還有那些她曾經和司馬穎劉曜一起去過的地方,吃過的酒樓以及走過的長街,心裡又難過起來。

綠竹走了進來,輕聲說道:“奴婢已經吩咐了在洛陽的繡衣使者,暫時留守在這裡,莫要動。看看情況再說。”

“還有多少人在這裡?”羊獻容又坐了下來,輕聲問道,“長安有沒有?”

“長安只有十人左右,這邊還有八十餘人。”綠竹見翠喜已經將房門關上,才又悄聲說道:“奴婢打聽到一件事情,很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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