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衷看著羊獻容這般憔悴的模樣,心裡也很是難過,雙手拉起了她,嘆息道:“去吧,有任何需要都告訴朕。”

“多謝皇上。”羊獻容還是要跪下磕頭謝恩的,但司馬衷將她拉起之後,就一直緊緊地抱住她,也沒有鬆手的意思。

但也就在這一刻,宦官孟久的聲音又在天元宮門口響起,那一聲竟然透著些許的威脅性,令司馬衷的身體都抖了一下。

張衡和賀久年已經抽出了隨身的佩刀,其他武衛也都擺開了陣型,但宦官孟久的聲音依然高亢,“皇太弟口諭,有請皇上去含章殿議事。”

這像什麼話?

他不過是皇太弟,就算是有任何緊急的事情都應該來找皇上,而非是讓太監傳話。司馬衷還沒有反應過來,張度和張良鋤早已經急了,上前去推搡孟久,大罵道:“你懂不懂規矩?這是天元宮,這是大晉的皇上和皇后在這裡,你憑什麼大呼小叫?”

“怎麼?我就是來傳話的!”孟久很是不客氣,梗著脖子一臉的不屑。

“那我也可以殺了你!”張衡竟然把長刀架在了孟久的脖子上,看起來絲毫沒有客氣的意思。

羊獻容和司馬衷都已經看到了這一幕,皺了眉頭。

張度挺了挺腰桿,才說道:“張統領,莫要衝動。這裡畢竟是天元宮,莫要髒了皇后娘娘的地方。”

張衡“哼”了一聲,把刀放了下來,但表情依然很差。

孟久竟然一點都沒有害怕的意思,還在大聲說道:“請皇上移駕。”

“哦。”司馬衷抱了抱羊獻容之後,輕聲對她說道:“等著朕,朕很快回來。”

“好。”羊獻容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抓著他的衣袖,“等你。”

“嗯,羊咩咩要乖。”司馬衷竟然還對她笑了一下,才轉身走了出來。跟著他的宮人們也趕緊移動,跟在他的身後。不過,孟久依然站在天元宮的門口,趾高氣昂。

司馬衷走到他的身旁時,忽然就抬起了腳踹了過去。

這位置拿捏得極有分寸,看來司馬衷這些日子在校場學了不少技巧,竟然直接將孟久小腿的腓骨踹折了。

孟久滾躺在地上的姿勢很是怪異,大聲喊著疼痛難忍。

張衡只是瞥了一眼,就有武衛過去堵住了他的嘴,並且極為暴力地將他扯到了一邊,還高聲喝道:“一個奴才,不要擋了皇上的路!”

羊獻容冷眼看著這一切,一言不發。

司馬穎這樣高調進入皇宮,誰都知道他心裡想的是什麼。就算是他的聲望再高,也沒有真正得到民心。因為所有人依然認為司馬衷才是大晉的皇帝,其他人都是篡位者。

那麼,事情會朝什麼方向發展呢?

羊獻容也很是不安,因為她在司馬穎的眼中看到了貪慾,但也有愛戀。

她不知道要怎麼做?

這樣的局面,她處理不了。她不過是個後宮的小女子,而司馬家族的爭鬥是關乎了天下的歸屬。

司馬衷走得還挺快的,帶著自己的宮人很快全都離開了天元宮。

張衡也將孟久拖了出去,甚至還貼心地把地上清掃了一下,才反手將大門關上。張良鋤趕緊又上了一道門栓,才抹了抹額頭上的汗,跪在羊獻容的身前。

“算了,該幹嘛就幹嘛去吧。我暫時不會出去,等等看……”羊獻容嘆息了一聲。

“皇后娘娘。”綠竹也跪了下來,抿了抿唇才說道:“皇上是真心對皇后娘娘好的。”

“皇上是真的事事都以皇后娘娘為先的。”張良鋤又趕緊補充了一句。

芫嬤嬤竟然也跪了下來,她沒說話,但用行動表示她同意綠竹和張良鋤的說法。

羊獻容只是看了他們一眼,轉身就進了寢宮關了門,就連翠喜和蘭香都被關在了外面。

其實,也就過了半個時辰,張度就跑了回來。

他敲開了寢宮的門,跪在門口說道:“皇后娘娘,司馬穎請皇上下詔書,自請成為太上皇,移居金鏞城,皇后娘娘等一眾嬪妃也是要跟隨一起去的。”

“何日啟程?”羊獻容沒有半點驚訝之色,甚至也沒有慌張。

“即刻。”張度攥了攥拳。

“好。”羊獻容收起了正在看的書簡,喊了翠喜和蘭香進來,商量起要如何快速地收拾行囊。不過,她先收拾出了一萬金以及一些珠寶首飾交給了翠喜,要她快快出宮送去羊家。“拿著這支金鳳釵,不會有人檢查你。”

那金鳳釵上還有血漬,看起來竟然有些可怖。

翠喜一個人拿不了這麼多東西,就趕緊去喊了賀久年來幫忙。

大家都很忙碌,但卻沒有了第一次被廢時的驚慌之色。可能就是因為他們看到羊獻容太過安靜了,竟然沒有任何表情。她甚至還摘下來頭上的那支小白花,換上了皇后專屬的鳳袍。

這一次,司馬衷倒是來了天元宮接羊獻容一起去金鏞城。

他看到這一身華麗愣了一下,才說道:“羊咩咩,我們是去金鏞城,不是上朝。”

“是啊,我們不是太上皇和太上皇后麼?”羊獻容竟然笑了起來,“即便是走,我們也要走得光鮮亮麗一些吧。”

“哦,好像也是這個道理。那你等等,我去換身衣服。”司馬衷還挺高興的,拔腿又往出跑。

張度攔住了他,從馬車上挑揀了一件和羊獻容這身華服相稱的帝王之袍,為司馬衷穿好。

此時,羊獻容已經在蘭香的攙扶下,上了自己的鳳輦,也沒有看司馬衷一眼。

“女郎。”她悄聲說道,“小公主有幾個嬤嬤照看著,跟在後面的馬車裡。奴婢坐在外面,您有事情就喊奴婢。”

“好。”羊獻容點點頭。

“其實……”蘭香也猶豫了一下,才又說道:“也許,我們會很快回來吧?”

“我想,不會的。”羊獻容自己拉上了車簾,獨自坐在鳳輦之中。她手裡捏著那支小白花,看起來如此的孤單和柔弱,手上的傷口雖然纏繞了絲絹但此時也有血沁出,殷紅一片。

她竟然抬起了手,舔了舔那片殷紅。

有濃重的藥粉味道。

苦澀。

若是司馬穎在這一刻昭告天下,他喜歡羊獻容,怎麼辦?

他的所有行動是不是都可以解釋為:衝冠一怒為紅顏?

那麼,她能夠承受得起?

她父親羊玄之是不是也因此憂懼而亡的?

是她害死了自己的父親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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