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獻容先是悄悄回了孃家,換了一身未出嫁時的女兒裝,站在後院裡看著劉曜已經裝車的那些物產略略出神。

羊獻康一早就去北軍府了,羊家只有幾個老奴照看,也很是清淨。這與之前羊獻容大婚時的熱鬧相去甚遠,甚至略略有些寂靜。

她雖然在這裡沒有正經住過幾日,但始終是自己的孃家,心裡生出許多感慨。

今日的陽光極好,積雪早已經融化,土地溼潤,青石板上沒有灰塵。

父親羊玄之是個極愛乾淨的人,家中也沒有過多的擺設。羊獻康更是極簡作風,平日裡也不在家吃飯。那幾個老奴吃得也很是簡單,所以即便是廚房裡也沒有過多的生火做飯的模樣。

羊獻容發現,自己想喝口熱茶都沒有水,不禁苦笑了起來。

“三妹妹?”忽然有人在背後喊她,聲音中有些不確定的小心翼翼。羊獻容回過頭去,看到劉曜站在陽光之下,竟然有些耀眼。

今日很是暖和,他已經脫掉了外衣,單衣赤膊,頭上還冒著熱汗,手裡拎著兩個大筐,看起來都是米麵之物。

“劉大哥。”她笑了起來,那嬌俏和白皙的面龐映在了劉曜的眼眸之中,“你這是要把洛陽的糧倉搬走麼?”

“三妹妹。”劉曜也笑了起來,滿眼之中全是歡喜,還又再次喊了一聲:“三妹妹。”

“是我呀。”羊獻容笑得更加開心起來,“才兩日不見,就認不出我了麼?”

“只是……沒想到而已。”劉曜心裡的那句話沒有說出來,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說,因為他很喜歡羊獻容現在這身未婚女郎的裝扮,看起來明媚至極,想一直看著她。

“你買了這麼多東西?”羊獻容又看向了院子裡已經裝車的貨物,“都買了什麼?”

“也沒有什麼,大約就是一些吃的喝的,還有一些比較好的絲綢之物。”劉曜放下了手中的兩個大筐,笑著介紹起來,“你看這個是陳記的布匹,可比我家那邊的質量好太多了。還有這邊的茶葉,能夠壓成茶餅,也方便我帶走,還有我買了些米麵,因為我覺得很好吃……”

“好吧。”羊獻容看了一圈,也沒看出有什麼特別的,隨口問道:“你應該帶一些藥材走的,好一些藥材。”

“這倒也是。”劉曜點了頭,“剛剛是想來著,但也沒什麼錢了。”

“……走吧,我有錢。”羊獻容又笑了起來,“皇上給了我一百兩去買梅餅子,你想想梅餅子哪裡需要這麼多銀子?幾個銅板就夠了。所以,我還是很有錢的。”

“這多不好?”劉曜不樂意了。

“那有什麼的?他給了我,就是我的錢呀。我想去買些枸杞紅棗黃芪,二哥說洛陽城有一家藥鋪藥材的品質宮裡的都好,秦太醫也常常去他那裡淘換一些稀有的藥材,我們去看看吧。買幾個老參你帶回去,當做禮物也很有面子的。”

“哦……”劉曜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跟上了羊獻容的腳步。兩人悄悄從羊家的角門走了出去,像是偷偷出門玩的年輕男女,都有了一點點小雀躍。

洛陽城的繁華,已經無法用言語來描述。在這裡,他們兩人隱藏在人群中行走,慢慢的,也很是歡喜。寶馬雕車香滿路,綠窗朱戶,歌樓舞榭,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這樣的大晉,令人生出許多想法。真是有人一旦刀兵齊舉,旌旗擁王長驅入,會變成什麼樣呢?

羊獻容搖了搖頭,捏了捏手裡的銀錢。因為手裡有錢,自然也是不會省著,看到什麼好吃的就買來吃一口,然後就都給了劉曜吃,結果是劉曜吃了許多撐得肚子都鼓了起來,但羊獻容就像是還沒吃飯一般,還在樂此不疲地買來各樣美食吃著。

“三妹妹,你這樣溜出來,不太好吧?”劉曜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我故意的。”羊獻容舉著冰糖葫蘆走在他的身側,眼神中有些看不懂的意味,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那竟然是司馬穎的王府大門口。“翠喜知道,帶著大家就在梅餅鋪子裡等著我呢。”

“為何?”劉曜明顯聽出不一樣的意思。

“因為盯著我的人特別多,到處都是。”羊獻容說這話的時候依然還是笑著,但劉曜已經警覺起來,還到處看了看。

“哎,你莫要這樣,反而變得顯眼了。”羊獻容吃了一顆冰糖紅果,腮幫子都被塞得鼓鼓的,“放心,那些人都盯著梅餅鋪子,沒人想到我出來了。”

“你出來是要做什麼?”劉曜又問道。

“只是……想走一走。”羊獻容雖然還在笑,但眼中的光已經暗淡了許多,“這一年來,我的身邊有好多人,都圍著我說各樣的事情,每個人的目的不同,說的內容也不一樣,很多時候,我發現我都不能靜下心來仔細想一想,以及辨別他們說的那些話以及背後的含義……現在這種情況下,我的確有些不太好的預感,但我沒有辦法判斷。老祖母說過,若是真的心煩意亂了,反而要去最熱鬧的街市上,一個人走一走,就會有答案的。”

“三妹妹……”劉曜不知道如何接她這句話,只好又喚了她一聲。

“劉大哥,你幾時走?”羊獻容轉換了話題。

“總也是要過了花燈節的,我訂了些金飾,過幾日才能拿得到。”劉曜說道,“給我的幾位舅母和姐妹準備的,畢竟我出來了這麼久,還是要帶些東西給她們的。”

“嗯,還可以買一些小金飾品,就像是最近洛陽城流行小金豆子的耳釘,都很好看的。”羊獻容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司馬穎王府的大門口,似乎在看著什麼。

那王府的大門緊閉,之前的張燈結綵早都已經撤了下來。因為孫曉荷這邊的勢力大,孫秀又不依不饒的鬧了幾次,司馬穎將孫曉荷的牌位放入了皇室之中,也算是給了她一個交代。因此,王府門口也掛了一盞白燈籠,表示家主有喪,不對外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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