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胖子如果說這輩子還有什麼愛好的話,無疑就是看看古董。

看著才出土的古董上面的花紋塵土,他覺得自己和那些古董一樣,最好的歸宿都應該是土裡,而不是飯桌旁。

可是這個張老闆卻偏偏把手下小心翼翼抬來的一對花瓶放在了飯桌旁。

飯桌上就兩個人,張老闆知道計胖子不喜歡女人,可是卻也拿不準他喜歡不喜歡男人,他曾經讓兩個俊俏點的後生路過了飯桌,可是計胖子頭都沒有抬起來一下。

花瓶製作精細,古香古意,上面紋飾優美,筆意連綿,讓人一看就覺得這古董價格不菲。

“這可是清康熙年間的五彩瓷,”張老闆一張臉笑的有如彌勒佛,輕輕的撫摸著其中的一隻花瓶,輕柔的又如撫摸情人的秀髮,“計先生,你覺得能賣個什麼價錢。”

計胖子卻是有如瓢客扯住婊子的頭髮一樣,一把抓過了瓷瓶,放在鼻子上嗅嗅,想要丟到地上的樣子,卻還是放回了桌子上,“你說是五彩瓷就當它是五彩瓷了。”

張老闆臉色一變,卻還是強笑道:“難道它是偽劣的,那我可虧的賣了底褲。”

計胖子嘆息一口氣,“我知道張老闆向來生意算盤打的比誰都精明,清康熙的五彩瓷聞名已久,就像現在的什麼世紀手錶一樣,在那個時候已經被收藏家看好,有的時候,甚至比前代的古董還要值錢,所以從嘉慶到民國,甚至到了現代,都有仿製的。”

說到仿製的時候,張老闆臉上的肥肉哆嗦了一下,彷彿要掉下來一樣,計胖子卻是注視著酒杯,彷彿就算那杯乾紅都比眼前的這兩個花瓶值錢一樣。

“其中仿製的最好的又屬於光緒,民國期間的仿製品,你這個就是民國期間仿製的,雖然是贗品,還算是贗品中的上等貨,除了施彩沒有因為真品因為曰子久了,泛出的那種蛤蜊光,但是火光氣也不是很足,不過就算買贗品,也能賣出個好價錢。”計胖子說完這句話後,嚥下了乾紅,已經站了起來。

“等等。”張老闆有些著急。

計胖子看了他一眼,”你覺得請我吃飯虧了?”

“不是不是。”張老闆腦袋搖的如同撥浪鼓一樣,一伸手,一個厚厚的牛皮袋已經推到了計胖子的面前,“計先生,過幾天,文物拍賣的時候,你是三大鑒定師之一,到時候……”

他話未說完,計胖子已經伸手拿起了牛皮帶,張老闆歡喜還來不及,計胖子已經把牛皮袋摔在張老闆的臉上,冷冷的說了一句,“張老闆,壞名聲的事情,我計良從來沒有做過。”

計胖子走出門口的時候,服務小姐慌忙上前恭敬的推開廳門,“先生,你好走。”

計胖子走出去的時候,並沒有什麼表情,看起來真像個先生,成功人士,他現在的生活很有規律,他現在是人上人,過著別人很多人羨慕的生活,可是為什麼,他覺得生活已經沒有了一絲樂趣?

冷風一吹,雪花撲面而來,計胖子緊緊了貂皮衣領,心中咒罵著老天,這場雪,為什麼飄飄蕩蕩的,下了這麼久,難道老天也覺得,不凍死幾個,不能顯示出世間的悲哀嗎?

“計先生。”一個人從酒店的拐角轉了出來,好像專門等著他一樣。

看了一眼眼前這人的行頭,計胖子就有些討厭,他不知道自己最近為什麼這麼煩躁,為什麼總喜歡看人不順眼,他就算看自己都不順眼。

“什麼事?”計胖子一張嘴就是乾紅發酵的味道,多少有些嗆人。

“外邊太冷,我找計先生去個茶餐廳去坐坐。”那人個頭中等,臉型上寬下窄,多少透出點市儈的味道。

“我沒空。”計胖子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那不知道計先生對於鸞鳳清鳴有沒有空呢?”那人低低的說道。

“你說什麼?”計胖子突然臉色大變,失聲問道。

“我說的是鸞鳳清鳴呀。”那人看到計胖子的臉色,就知道自己已經有了談判的籌碼,他的聲音很低,低的就算門童都聽不到,“計先生一定不想讓太多的人聽到這個訊息,不是嗎?”

計胖子臉色陰晴不定,終於說道:“你要去哪裡?”

“不遠,就是前面的廣東茶餐廳。”那人伸手一指,“那兒安靜。”

他們向前走去的時候,一個心中懷著鬼主意,一個卻是疑惑不定,卻都沒有發現,不遠的地方,跟著一個身著風衣的人。

其實就算他們留意,也是不能看到,那人的身影看似凝重,卻是恍惚,又如影子般的讓人難以捉摸。

二人進了茶餐廳,找了個靠裡面的位置坐了下來,現在雖然是吃飯的時候,這個茶餐廳的生意卻並不好,這或許也是那人早已深謀遠慮,一個個鑲花玻璃隔斷個出私人的空間,二人落座的時候,不知道那個穿風衣的也坐了下來,就在他們的隔座。

“先生,要點什麼?”服務生不等他們脫下外套,已經迫不及待的問道。

“兩杯奶茶。”那人一揮手,不等服務生走開,就吩咐一句,“我們不喜歡打擾,奶茶送來的時候,你招待別人去吧,有事我再找你。”

“先生你呢?”服務生彎腰問起鄰座的客人。

“清茶。”鄰座那人聲音有些低。

“要鐵觀音還是菊花茶,還是……”服務生不耐其煩。

“你定。”鄰座那人聲音平和,脫下了風衣遞給了服務生,露出一張總是帶著點慵懶的笑容,還有那看透世俗的眼神。

計胖子如果認真聽一下,或許能覺得耳熟,可是他心思完全不在身後那人的身上,他只是凝望著眼前的那人,極力想要辨明他的意圖。

那人卻是謹慎了看了對面的年輕人一眼,覺得自己應該不認識,暗自舒了一口氣,自己這麼小心做什麼,做壞事的又不是自己,可是很多秘密都是,人多了就變得不是秘密,也變得不值錢了。

“你貴姓?”計胖子一直的鎮靜恢復了回來,似乎不再那麼心驚,他還有什麼可怕的?

“我姓楊,楊宏業。”那人微笑說道:“一個小人物,想必計先生不會記得我,不過我的祖先很有名的,都說我們楊家是楊再興的後人呢。”

“楊宏業?”計胖子喃喃唸了一句,突然聽到楊再興三個字,手中的奶茶差點掉了下來,“你是楊虎的親戚?”

“計先生貴人多忘事,卻還是想起了我爹爹。”楊宏業冷冷說道:“卻不知道計先生記不記得從我父親手中騙過去的那塊玉呢,鸞鳳清鳴現在怎麼說,也能賣個幾十萬吧?”

計胖子卻已經恢復了冷靜,“我不是騙,我是買。”

“是呀,買,說的很好聽。”楊宏業笑聲中有著說不出的嘲諷,“只用了二百塊錢,就從我父親手中買去了快有巴掌大的一塊玉,我說計先生,你真的做的好買賣。”

計胖子態度冷淡起來:“你說的不錯,只不過一個願意付款,一個願意付貨,這本來就是兩相情願的事情,也符合買賣的原則,你當時還小,卻應該知道,我絕對沒有騙他一分錢的,更何況,那個時候的二百塊,現在兩萬塊也換不過來。”

“你是沒有騙我父親一分錢。”楊宏業連連冷笑,“可是那個假裝算命的瞎子呢,我當時年紀還小,看到你和他出鄉的時候,扶著他,我還以為你是好人,可是現在想起來,原來你們不過是一夥的,你們一個唱白臉,騙說我父親有病,一個唱紅臉,主動出錢為我父親買藥,不知道這個算不算欺詐呢?”

計胖子愣了一下,這才笑了起來,“你現在當然說什麼算什麼,只不過現在是將法律的地方,一切要按證據,不知道你可有什麼證據?”

楊宏業?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林逸飛就想起了楊宏偉的這個名字,更想起了方震霆買下的那幅畫。

楊再興的後人?

一想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林逸飛心中一暖,轉瞬卻又有點冷。

計胖子身後坐的那人正是林逸飛!

阿水的訊息還是很靈通,他查到了京城最近的文物拍賣只有一處,與會的名人有三人,林逸飛見過計胖子兩面,卻一直沒有想到計胖子的名氣還不小,當然這是在古玩界來說,阿水甚至查到計胖子的落腳點,可是等到他到了計胖子落腳點的時候,才知道計胖子已經去赴宴,等到他趕到這裡的時候,卻發現門外鬼鬼祟祟的站著一人,他猶豫是否進入的時候,計胖子卻已經不期而至,看到二人神神秘秘的,他還是決定跟下去再說。

可是他卻沒有想到,能在這裡聽到楊再興的大名!

楊再興當曰小商河一戰,輕騎三百,斬敵兩千有餘,其中萬戶千戶百人,死後全身所中箭頭,竟有兩升之多!

就這麼個鐵打的英雄,又能如何?還不是一樣的斜陽草樹,尋常巷陌,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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