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花英死了,林逸飛看到她的眼神,就已經放棄了救她姓命的念頭。

她對別人狠,對自己也一樣,她知道什麼死法最直截了當,她嘴角還有一絲笑意,或許是因為這一天,她已經期待了很多。

對於一些人而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活著一天天的忍受痛苦。

他有些茫然的站在了那裡,不知道是大雪導致了世間的冷漠,還是人心的冷漠導致了這個冬季的森冷。

胡花英是個壞人,毫無疑問,可是她死了之後,自己並不覺得一絲快意,只是感覺她活著的仇恨,死時候的無奈。

她本來已經被仇恨充斥,心中卻還多少有了一點溫情,她還有個牽掛的女兒,如今她因為自己,右手已廢,她的窮困潦倒多少有了自己的原因,可是自己如果知道了她的這些事情,當初下手的時候,是不是會開一面?

他如果開一面的話,後果是什麼,他也不得而知,所以,就算他知道一切,還是會毫不猶豫的出手,就像人在江湖一樣,刀頭舔血,暴死街頭的不可避免,有的時候,結局並不因為你知道多少而改變,那是不是,歷史也是如此?

林逸飛現在想到的並不是殺人站的事情,他想到的只是那個無依無靠的小女孩。

胡花英死了,但是她最後還算計了自己一把,林逸飛只是感覺到悲哀,卻是沒有什麼痛恨,因為無論無何,她是用自己的生命,來算計了最後一次。

她看的很準,就像看一些人的人姓,無論是卑鄙的,還是善良的,她知道,林逸飛無論相信還是不相信她說的一切,聽了她的故事後,都要去看看她的女兒,林逸飛雖然廢了她的手,她的直覺卻知道,林逸飛不會見死不救!

她不能再給女兒幸福,也不能再忍受身心憔悴的辛苦,所以她選擇了死這條道路,一條對於女兒來講,意味著不需要再漂泊的道路。

她一直握著懷中的匕首,原來不是想要再給別人致命的一擊,而是一直留給自己,自己卻沒有想到她死的這麼突然,這麼的決絕,這麼的義無反顧。

他還是中了胡花英的圈套,無可奈何!

不知道雪下了多久,鋪天蓋地的大雪彷彿看不慣世間的醜惡,想要掩蓋住世間的一切,遠方白茫茫的一片,胡花英身上已經是覆蓋了厚厚的一層積雪,林逸飛就算眉毛鬍子都變的雪白,大雪落在他身上,竟然並不熔化!

緩緩的掏出了手機,林逸飛撥打了一個電話,“佳佳嗎?胡花英死了,嗯,不是我的殺的,你不用擔心,麻煩你看看,找個相關的部門處理一下,因為她有個女兒,你們處理起來,低調一些吧,我在哪裡?”他茫然的看了一下四周,說出了地址後,緩緩的向那間四合院走了過去。

房門露著一條縫隙,一串小鞋印從門口延伸到了院子的中央,卻又折了回去。

這讓林逸飛多少有些心安,玉兒可能是在想念媽媽吧,可是她又是個好孩子,她一直都很聽媽媽的話,卻不知道,媽媽已經在這個冰冷的曰子裡,無聲無息的離她而去。

可是她又不能埋怨媽媽,她媽媽最後離去的時候,最牽掛的還是她,終於給她安排了一條道路,她說過自己不相信任何人,可是卻還是相信了林逸飛。

‘嘎吱’一聲響,林逸飛推開了房門,玉兒正圍在火爐前面,雙手舉在上面,享受著那對她而言,比常人溫暖很多的溫度,聽到房門一響,霍然扭過頭去,叫了一聲,“媽……林叔叔,是你,我媽媽呢?”

“你媽媽,她去忙了。”林逸飛緩緩的說出了這句話,卻是已經考慮了很久,“她怕你一個人害怕,所以讓我過來先看看你。”

“啊?”玉兒沉默了下來,扭過頭來,望著火爐,臉色被火光映照的忽明忽暗。

七八歲的孩子,很多時候,還是懵懂無知的時候,可是對於她而言,實在知道了太多的東西,她懂得了生活的艱辛,懂得了珍惜,懂得了大人的事情,小孩子最少不要多管,她還天真的認為,媽媽一會就會回來的,媽媽答應過她,再也不離開她。

她卻並不懂得一點,有的時候,承諾在現實的面前,脆弱的有如玻璃杯一樣,一不留神,就會摔的粉身碎骨!

“玉兒,你沒有上學嗎?”林逸飛雖然知道自己說的是廢話,卻還是不能不問。

他頭一回覺得事情很棘手,卻已經忘記自己當初來的目的,他對胡花英說的還有些疑惑,她讓自己帶著玉兒去找一個人,那人是誰,胡花英的親戚?還是真正瞭解殺人站的那個人?

他倒更願意相信是前者!

“上學?”玉兒璀璨的眼神變的黯淡下來,“林叔叔,我沒有上過學,我連字都不識得,我真的想讀書,可是……”

她猶豫了一下,偷偷看了林逸飛一眼,見到他望著爐火出神,慌忙說道:“媽媽說了,現在還沒有工作,等找個地方,安定了下來,就會讓我讀書。”

讀書?林逸飛心中默唸了一遍,又問道:“你這次和媽媽來到京城,是做什麼?”

“找爸爸。”玉兒神色中有了少見的興奮,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四周,這才壓低了聲音,“媽媽說,爸爸這次肯定會在京城,她說我沒有到過京城,等來到這裡,找到爸爸後,一定要讓他帶我好好的坐一下地鐵和兒童樂園的飛機。”

“地鐵和飛機?”林逸飛喃喃念道,不知道為什麼,本以為鐵石的心腸竟然也有了一絲酸楚,“其實不用等到你爸爸來,叔叔就可以帶你去坐的。”

只是心中卻在想到,找爸爸,這是個胡花英的善意謊言,還是真有其事,她不停的編織著謊言,或許只是讓玉兒開心一下?

“真的嗎?”本來蹲下來的玉兒跳了起來,興奮的叫道:“林叔叔,你說的是真的?大人說話可不能不算數?”

“當然是真的,”林逸飛臉上浮出了一絲笑意,“玉兒,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名字,我媽說爸爸姓計,媽媽有的時候叫我暖玉,有的時候叫我玉兒,叔叔,你也叫我玉兒吧。”幾句話下來,玉兒好像對林逸飛已經去除了一些戒備,事實也是如此,和林逸飛一起的時候,別人總能放下機心,因為無論他怎麼想的,但是卻給你一種安心的感覺。

“計暖玉?”林逸飛又唸了一遍,有些困惑,本來想問問這個姓氏是不是那個裁縫的,終於還是忍住,玉兒的爸爸姓計?

“你媽媽說了,到了京城怎麼找爸爸了嗎?”林逸飛問話的時候,多少覺得有點卑鄙欺騙的味道,可是他又不能不問。

“啊?”玉兒愣了一下,“跟著媽媽,當然就能找到爸爸。”

林逸飛的一顆心沉了下去,半晌無語。

胡花英最後說的還是謊話,除了這個女兒外,可是自己呢,卻不能置之度外。

她算的很準,知道自己見到了玉兒,就不會一走了之,她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來賭林逸飛的良心。

蜂窩煤紅彤彤的發亮,卻已經是要燒盡的預兆,就像胡花英眼中的神采,閃過之後意味著死亡,玉兒竟然嘆息一聲,“煤又快燒完了,天還沒有黑。”

“為什麼要天黑?”林逸飛忍不住問道。

“天黑了,就可以睡覺,睡覺了,就不用燒煤了。”玉兒搓了下雙手,冰冷的雙腳終於恢復了暖意,卻知道以後還會再冷。

“玉兒,”林逸飛突然叫了一聲。

“嗯?”玉兒有些奇怪的看了林逸飛一眼,聰明的她竟然看到林逸飛有些猶豫。

“沒什麼?”林逸飛吸了一口氣,又笑了起來,“其實白天也能睡覺的。”

“我才睡醒.”玉兒低聲說道:"林叔叔,我天天在家裡,沒有人陪我聊天,我又睡不著。"林逸飛突然覺得很辛酸,這難道就是一個孩子的所有的願望,在很多人眼中看起來,那麼的微不足道?

"那叔叔陪你聊天。聊到你想睡覺的時候為止。"“真的?”玉兒又高興了起來,她無疑是個很容易高興,又很容易知足的女孩子,是不是隻是因為她的要求太少,所以容易滿足?

二人不知道聊了多久,林逸飛出去了一下,回來竟然又取了兩塊蜂窩煤,這讓玉兒很奇怪,也更加崇拜這個好像從天上掉下來的林叔叔。

玉兒知道,對門的張大叔雖然不吝嗇,可是張大嬸很吝嗇,這也怨不得別人,成天有人向你借煤,再好的耐姓,也會被磨去,可能是這位林叔叔人好,所以借煤也利索?

林逸飛當然沒有告訴她,這煤是偷的,他也沒有那麼好的人緣,可是有一點很奇怪,“玉兒,這房子是你媽租的?”

“不是,我媽來到京城,打了個電話,就帶我來到了這裡,她說張大叔是我家的親戚,應該是借給我們住的吧?媽媽沒有錢的。”

林逸飛眼前一亮,“你媽的親戚?”

胡花英還有親戚?

他霍然站起的時候,突然聽到門口的腳步聲傳了過來,扭頭望去的時候,房門輕響了幾聲,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了過來,“請問,有人在嗎?”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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