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衡量

“這……這該如何是好?”王象乾真不是想在背後給徐光啟和王徵上眼藥,只是看著蹊蹺隨口一問,沒想到會如此不堪。

“朕也沒什麼好辦法可想,工業非上天恩賜,乃人後天創造,違背了大自然的規律。

可是不發展工業光靠種地,既不能讓百姓吃飽穿暖,又不能替國家抵禦外虜,兩難也。

愛卿可能還沒去城西的永定河畔看過,那裡的情況更加不堪。

煉焦廠、鍊鐵廠、洗煤廠、鹼廠所排的廢水毒性更大,幾十裡水路兩岸無不受其害。

宛平縣已經多次上疏陳情,說靠近河邊的農戶用河水灌溉莊稼枯死大半,幾近絕收。

朕也只能讓出幾處皇莊,把受災的農戶遷過去,別無它法。

子廓,工廠有害不假,但工廠有益更是有目共睹。

做為皇帝和臣子,只能二選一,不可因噎廢食。

利大則進、弊大則停。

工廠要發展,就會侵害一部分農戶的利益,他們肯定會反對。

換成朕的田畝被弄得顆粒無收,肯定也不答應。

但放眼大局,假若一座工廠能頂百家農戶的收成,即便損害了其中五十戶也是賺的。

工廠如此,新政也是如此。

反對之聲肯定免不了,但大勢不可逆。

只要新政能讓更多人吃飽穿暖,朕就不會輕易言敗,誰想攔阻且不聽勸告誰就是朕的敵人,只有你死我活,沒有第三條路可選。

不是朕故意戕害朝臣,也不是要搞一朝天子一朝臣,而是以往的老路走不通了。

靠著一日比一日空虛的太倉和虛弱無力的邊軍,該怎麼和如狼似虎的北虜、建虜分出高下?

與朕作對、與新政作對並不是明智之舉,聰明人此時不光不應該排斥新政,反倒是該去仔細研究,找到契機積極參與進去,充分發揮自身優勢從中獲利。

同時幫助朕引導新政的走向,爭取少走彎路.”

面對朝臣的擔憂,洪濤不光沒有解決之法,還要坦誠面對此種困境。

工業汙染是沒法解決的,不光不能解決還要加大力度玩命汙染。

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工業汙染的程度和覆蓋面就會與經濟發展成正比。

哪個州縣的汙染嚴重,哪個州縣的經濟發展就快。

當地百姓就富足,州縣官員的政績就好。

誰要是能把渤海灣弄成臭水塘,洪濤願意給他封異姓王!

同樣的道理,新政和工業都有積極的一面,也都有不堪的一面。

百姓、士紳、官員、勳貴和皇帝,站在不同角度所看到的效果肯定也會不同,甚至截然相反。

做為皇帝和朝廷重臣,此時該做的不是互相指責、猜忌和拆臺,而是經過理性分析確定弊大還是利大,找到其真實答案,然後趨利避害。

洪濤之所以從工業汙染引申到朝政,就是在提醒王象乾該做什麼、別做什麼。

這位兵部尚書是自己首肯並提拔上來的,就算不能成為保皇派最好也別站到對立面上去。

“臣惶恐……自僥倖居高位以來不曾對抗新政有過對抗之意。

臣的家裡在山東入股了工廠,託陛下之福,收穫頗豐。

可就如陛下所言,無論工廠還是新政總會有人受損,臣對此也無能為力,只好聽之任之、敬而遠之.”

這已經是皇帝第二次單獨與自己談話了,上次是為了建立陸軍,事實證明所言非虛。

這次又要為了什麼事,王象乾心裡也猜了個大概。

既然皇帝都挑明瞭,自己也就別裝傻充愣了,實話實說吧。

王家已經嚐到了新政的甜頭,即便不當保皇黨也絕不會站到對立面上去。

至於說別人,對不起,真管不了,也不想摻合進去。

“敬而遠之……這個詞用的好,朕會拭目以待.”

對於王象乾的態度洪濤可以接受,他是官宦世家,叔叔大爺堂兄堂弟一大堆,多數在朝中任職,對改動體系這種事肯定非常敏感也很忌憚,能做到守序中立已經不容易了。

“王承恩,吩咐下去,朕要在馬經綸家盤桓一日,差人回京叫吏部尚書周道登前往通州迎駕.”

有了王象乾的表態,眼下朝中的局面就有些眉目了。

三位內閣大學士裡,葉向高和方從哲已經打上了保皇派的烙印,不到勝負明顯的時刻不會輕易改換門庭。

翁正春不太看得慣新政的某些做法,但又對新政的效果比較滿意,暫時只能算左右搖擺派。

六部九卿當中,戶部尚書趙世卿肯定是雷打不動的中立派。

他要求的也不多,比較容易滿足。

能不逼著戶部大出血,別妨礙借戶部的銀子放貸,他就是大明朝最忠心的臣子。

除了已經有明確態度的戶部尚書趙世卿和兵部尚書王象乾之外,工部尚書劉元霖的情況也比較讓人放心。

他自打王恭廠爆炸之後被提拔後,一貫對皇帝的慧眼識珠感恩戴德,整整八年了沒站錯過一次隊。

再加上徐光啟、李之藻、王徵、趙士禎等人皆是他的下屬,整個工部在外人眼中基本就是保皇派大本營,就算他想改弦易轍恐怕也沒人敢接收。

禮部尚書楊廷筠是浙江杭州人、刑部尚書沈應文是浙江餘姚人、吏部尚書周道登是南直隸蘇州人,都是官僚資本和士大夫的大本營,也是反對新政勢力最集中的地區。

對他們玩利益互換肯定不好使,新政與官僚資本從根本上是相互排斥的,根本尿不到一個壺裡,也就無法成為利益共同體,暫時的都不成。

這時候就該靠皇帝的個人魅力了,依洪濤的觀察和判斷,始終不願意捲入朝堂爭鬥的吏部尚書周道登,應該是最有可能被說服的。

就算沒有效果,也得讓他來通州迎駕。

只要去了,某些人就會在心裡打鼓,回去之後必定仔細詢問,且什麼也問不明白。

他越說皇帝沒說啥,那些人就越不信。

挑撥離間、平添猜忌,也是政治鬥爭中的一個常用招數。

至於說最終會不會起到作用,誰知道呢,有棗沒棗先打三竿子再說唄。

禮部尚書楊廷筠是李之藻的好友,也是利瑪竇的教友,篤信基督教,大機率會支援新政,最次也是個中立派。

有熊三拔這位上帝的僕人在,說服工作就不用自己出面了。

刑部尚書沈應文比較麻煩,他既是利益衝突者又是政見不同者,與保皇派還沒什麼人情往來。

而刑部在這次舉子殺人事件中充當的角色很微妙,好像起了主導作用。

所以暫且不去爭取,靜觀其變吧。

通政使劉宗周是山陰人,也屬於南直隸集團。

而且他是理學大家,既與東林學派不睦,也看不上李贄的泰州學派。

為人非常講究禮法,還強調以仁治國,與新政格格不入,很難說服,同樣暫時放棄。

左都御史許弘綱是浙江東陽人,官宦世家出身,曾是浙黨,官聲不錯,敢於直諫,對自身要求比較嚴格。

不過私德好並不意味著就是個好官,屁股決定腦袋這種習慣後世有古代也有。

他的出身和成長環境,註定了要以維護家族和階級利益為重,越是豪門望族越難以擺脫。

這時候優點反倒成為了制約其變通和把眼光放長遠的束縛,想說服難度太大。

最後還剩下個大理寺卿高攀龍,他本是東林首腦,信仰和意志都很堅定,即便東林集團垮臺了依舊不變如初,堅持觀點。

當初讓他擔此重任是想制約其它派系,免得又出來個一枝獨秀的。

幾年下來效果很明顯,可副作用也挺大。

這傢伙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抱著固有的觀念死活不肯改變,始終認為推行新政弊大於利。

雖不曾刻意作對,卻也沒少添麻煩。

問題是他把本職工作乾的挺好,官聲與日俱增,除了死扣律法經常找麻煩之外還真找不出什麼紕漏。

以莫須有的罪名挖坑害人吧,又不是洪濤所願,說服?算了吧,他愛站哪邊站哪邊,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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