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張一川和武自強來說,張獻忠那個臭不要臉的驢球玩意先行跑路就是背信棄義,其行徑的惡劣程度並不亞於先行投靠官軍的薛成才,甚至比後者的所作所為還要可恨。

薛成才向官軍出賣一眾首領商定的進兵計劃之後,大夥即便遭遇了官軍的阻擊,可仍舊有跑路的空間和時間,那時候直接選擇收兵撤退並不會被官軍給網住。

可是等到雙方開打,戰至半道,“八大王”帶著他的兵馬突然撤離戰場,等於將餘下的四路義軍人馬都送給了官軍,任憑其隨意宰割。

若不是如此這般,張一川和武自強也不至於被拍馬殺到的官軍團團包圍,拼殺到最後,考慮到減員太多,不得不放棄抵抗,選擇二次投降。

他倆也不敢肯定朝廷會寬恕他們這樣的復叛之人,可是跑又跑不了,打又打不過,投降是眼下唯一的出路。

有的時候要想活命就必須賭一賭運氣,萬一運氣上佳,碰見個跟陳奇瑜差不多的傻子狗官呢!

聽說白廣恩那廝自從做了朝廷的走狗,活得很是滋潤,已經官至總兵官這樣的高位,光是吃空餉一項,一年就能撈到上萬兩銀子之多。

要是這次可以逃過一劫,他倆也想嘗試一番,如今劉國能與李萬慶都被朝廷擢升為總兵官,兩人在兵敗淪為俘虜之後不禁開始後悔起來。

這事都怪羅汝才,接受了朝廷的招撫,就老老實實在鄉下種地算了,非得出來勾三搭四,暗自聯絡,結果啥便宜沒撈著,被官軍殺得是一敗塗地。

張一川和武自強是緊跟著“八大王”跑路的,羅汝才與黑雲祥還在他們身後,他們都被官軍打成這樣了,羅、黑二人的境遇只怕比他們更為悽慘。

不過此時兩人心裡已經對“曹丞相”失去了同情,只剩下埋怨與咒罵,這個結果對其本人是咎由自取,對於他人則是可以拍手稱快。

至於拋棄友軍的“八大王”,二人則是異常的忌恨,你做初一,就別怪我做十五,也用不著等那麼久,老子在初一當天就來個“大變身”。

你不是玩的很徹底麼?

老子比你還徹底!

這次能活下來,那就成了官軍,直接帶著孫傳庭去找你算賬!

讓你把之前吃下去的那些好處,必須連本帶利的全部吐出來才行!

“……”

等到被抓進官軍的大營,張一川和武自強又看見了自己的老熟人——羅汝才與黑雲祥!

前者是被活捉的,後者則跟他們一樣,見勢不妙就主動投降了,仨人完全是臭不要臉的一丘之貉。

羅汝才是本次復叛的主謀之一,不可能被特赦,必須立即押往京城受審,不出意外的話,然後就是暢快淋漓的磔示了。

黑雲祥與張一川和武自強的情況大致相同,到了窮途末路,還在試探朝廷可否繞自己一命。

四個名賊首被押到大帳之後,坐在洪承疇左手邊的孫傳庭便沉下臉訓斥道:“在招撫之後,朝廷對爾等寬厚有佳,爾等卻不思知恩圖報,反而倒行逆施,互相勾結,發動叛亂,攻擊城池,屠戮百姓,實乃罪不容恕!”

雖然泗川巡撫傅宗龍的等級比洪承疇和孫傳庭低,可畢竟是本地的父母官,兩支部曲在人家的地盤上作戰,多少也要給些面子,故而三位主帥並排而坐。

剛被送來的這四名反賊都是孫傳庭的獵物,便由他來主審,也就是走個過場,除了主謀羅汝才之外,其餘三人在核實過期身份之後,都可由孫傳庭自行定奪懲處結果。

黑雲祥一臉的無辜,跪在地上急忙為自己開脫罪責:“額是受羅汝才蠱惑,腦子犯混,並非真欲與朝廷對抗。如今已幡然悔悟,今後定當為朝廷盡心竭力,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把叛亂的責任先甩給那個必死之人,然後陳述自己已經後悔了,這樣故意示弱,假裝悽慘,或許能夠騙過孫傳庭這個心狠手辣的狗官……

張一川急忙在旁邊幫腔,接著往下說:“少保大人,黑雲祥所言不差。羅汝才秘密派人前來告知額等,說不論反與不反,只要與其聯絡,那朝廷便不會輕易放過,額等實在害怕至極,才屈從與他!”

雖然這番言論就是在為自己開脫,可實際情況差不多就是這樣。

除了堅定不反的王光恩、劉國能、李萬慶這仨人之外,連惠登相都在思索此事是否會殃及自己。

所以在均州“小五營”有三人復叛之時,他還搖擺不定,但所部並未有異常之舉,便不被視為叛亂。

如今聽說連鄙夷“八大王”行徑的王光恩都被擢升為總兵官了,張一川就更加的懊惱與後悔了。

早知如此,當日羅汝才攛掇自己復叛,就應該一巴掌扇過去,然後讓手下的親兵將其捉住送官,這樣自己也能混個總兵官來噹噹了,何至於落地如此下場。

見到兩位同僚說的差不多了,武自強也不得不發言,免得少保大人把自己給忘掉,便負責最後的收尾:“沒有羅汝才與張獻忠的惡意逼迫,額等全然不敢復叛朝廷!還望少保大人明鑑,額等從今往後必定洗心革面,為少保大人鞍前馬後,用盡全力!”

山高皇帝遠,眼下眾人都在泗川境內,朝廷是鞭長莫及,只要能將孫傳庭穩住,那自己這條狗命就算是暫且保住了,以後的事情,就等以後再說吧。

孫傳庭聽完三個人的辯解,與洪承疇和傅宗龍對視一眼,旋即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

這些賊首還真是機關算盡,聚眾便叛,兵敗便降,非但將朝廷措施視為無物,死到臨頭還在百般狡辯,真拿自己當作陳奇瑜了。

在車廂峽大勝賊軍的陳奇瑜隨後便中了賊首的詐降之計,這些本性難移的賊人在自身脫離險境之後,便會復叛朝廷。

楊鶴,也就是楊嗣昌之父,在負責進剿流寇時,對於麾下能臣洪承疇的殺俘之策很少反感,但從幾年後的情況來看,這招的確是為朝廷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當年若是殺掉“獻賊”,如今在平息了羅汝才集團的叛亂之後,普天之下,也就剩下革左五營等少數流寇團伙需要被剿滅了。

羅汝才等人的復叛,讓原本反感殺俘的孫傳庭產生了極度的不信任,他並不相信面前的三人打算真心歸降。

只有薛成才這樣在投誠之後,為官軍的進剿行動做出了切實貢獻之人,才有被赦免的機會。

薛成才倒是沒有殺掉羅汝才以及其他任何一位首領,但其提供的情報確實無比寶貴而且貨真價實的。

官軍依照這份情報所實施的圍剿戰術,在是役體現得較為成功,儘管讓“獻賊”走脫,可還是一網捕獲了四名賊首,戰果可謂輝煌。

薛成才在這裡面出力頗大,鑑於其投誠之後的表現,孫傳庭對其還算是較為認可的,也就會上書朝廷,對其網開一面了,不論是自身還是家眷,皆可保全,算是功過相抵了。

“有道是,首惡必懲!來人!將此三人拖出,立斬不赦!”

這次孫傳庭要永絕後患,他也不想再率兵千里追剿賊軍了,往後可以一勞永逸了。三部殘餘的人馬並不會跟賊首同罪,而是被併入薛成才麾下,尤其負責指揮。

這樣薛成才所部也能達到上千人馬,算是依附在秦軍身邊的一條獵狗,只要條件允許,可以隨時放出去撕咬目標。

“少保饒命啊!”

“莫要殺額!”

“孫狗賊你不得好死……”

合著之前的一番好話都白說了,三位賊將開始還想求饒,隨著被脫離大帳,也意識到自己死到臨頭了,便無所顧忌,立刻變成破口大罵。

“本官一人赴死,總好過萬千百姓被爾等塗炭!”

這話說的大義凜然,讓孫傳庭身邊的兩位同僚深以為然,對於其品德也很是敬佩。

是役取得了決定性勝利,一舉扭轉了之前被動挨打的不利局面,殲敵萬餘,僅有“獻賊”率數千馬卒得以逃脫。

羅汝才、黑雲祥、張一川、武自強所部相繼覆滅,張獻忠麾下的步卒也被方國安等人率兵絞殺乾淨。

須要消滅的目標驟然縮減到王國寧、楊友賢、常國安、張自秀這四支實力較弱的賊軍,這下孫傳庭身上的擔子驟然輕鬆了不少。

是役多虧了楊御藩、姜名武以及秦良玉這三路人馬的協助,秦軍方能擒獲四名賊首,孫傳庭出了口頭的感謝之外,必須拿出實際補償才行。

在出兵進剿之前,某太子就規定,若是對方所部斬獲了另一方的獵物,則由另一方負責提供賞銀。

鑑於東軍與白杆軍還在陣戰時阻擊了賊軍南下的攻勢,順便擊斃了不少賊兵,孫傳庭也不能太過吝嗇。

楊御藩與姜名武兩部,每部兩萬兩銀子,秦良玉則得到了六萬兩銀子,合計一次獎賞十萬兩之多。

隨著在川中地區,官軍聚殲入川的羅汝才集團,在湖廣一帶的殘部覆滅也僅僅是時間問題了。

孫傳庭認為只要保持目前的攻勢,對向東逃竄的“獻賊”緊咬不放,便可大幅度推進既定的進剿計劃日程了。

“報~!‘獻賊’所部渡過渠江,正向東北方向快速逃竄!”

三位主帥聞訊立刻拿過地圖開始檢視,只要再在隨後幾日滅掉“獻賊”,本次在川中作戰便算得上是大獲全勝了,往後朝廷也無須在為這些被招撫的賊首而煩惱了。

“……莫非‘獻賊’是要進入陝茜或是原路返回湖廣?”

傅宗龍非常清楚賊軍之前的進兵路線,因為開局就送給他五連敗,嚇得傅宗龍連奏疏走不知道如何措辭。如今總算是揚眉吐氣了,雖然“獻賊”未滅,可此賊也離死不遠了。

“陝南有上萬兵馬據守各個隘口、城池,‘獻賊’若是聰明,便會選擇沿原路返回官軍兵力較少的湖廣!”

之前某太子部署在陝南的兵馬,孫傳庭根本未動,不然左懋第那裡就要再次吃緊了,這必須事先考慮到陝茜那邊的情況才行。

“伯雅(孫傳庭字)所言不錯,洪某也認為‘獻賊’極有可能再次竄入湖廣,趁著官軍主力入川而在此地為非作歹,我軍必須立刻回援!”

張獻忠可是洪承疇的獵物,雖然賊軍遭到了重創,可根據薛成才提供的情報,這支賊軍至少還有四五千馬卒可以使用,決計不可以掉以輕心。

“彥演(洪承疇字)目光如炯,我軍固然在是役大獲全勝,可匯總賊軍在湖廣各地之兵力尚有不下兩萬之多,我等還須再接再厲,方可平定此次叛亂!”

孫傳庭還有均州一帶的三股賊軍尚未剿滅,必須與洪承疇一道立刻回師,而且祖大弼等四總兵所部的作戰能力實在堪憂,一不留神便又會讓賊軍趁機做大。

“正是如此!那便有勞仲綸(傅宗龍字)固守川中了!”

洪、孫兩部人馬都在湖廣作戰,洪承疇負責谷城以南的下游,孫傳庭則負責以北的上游,儘管洪承疇可以憑藉一己之力絞殺賊軍,但有了孫傳庭的幫忙,必定會事半功倍。

傅宗龍看好他的防區就行了,透過之前的交鋒,洪承疇認為指望除了白杆軍之外的川軍出川來剿寇,那還不如讓他們老老實實守在本地算了。

要是沒有他們二人以及秦良玉的話,傅宗龍麾下的川軍恐怕連兩萬賊軍都抵擋不住,說不定大半個泗川都要陷於賊軍手中。

在某太子的作戰計劃中,各地巡撫指揮守軍,負責防區內的城池安全,而兩大都帥則指揮野戰部隊,要在運動戰中逐步殲滅賊軍。

秦良玉的白杆軍倒是一直能打硬仗的王牌部隊,洪承疇與孫傳庭都對其青睞有加,可是要將白杆軍調往川外,那麼川中必定又會陷入隨時都會被賊軍入侵的困境。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想見,兩大都帥也就放棄了釜底抽薪的想法,將白杆軍調走的話,傅宗龍這就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了。

對於之前的失敗,這位巡撫進行了自我反省,而且也做出了相應的戰略調整。

方國安部守大寧,張令部守大昌,馬祥麟部守巫山,秦良玉率一萬白杆軍守奉節,餘下的雲陽、萬縣、開縣則由白杆軍子營來固守。

將白杆軍拆開使用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其他諸部的川軍戰力實在過於孱弱,但只要川東有警,在後方三處的白杆軍都可以順江而下,迅速向奉節靠攏。

倘若大寧至巫山一線暫時不失,或者說不像此次失守的這麼快,秦良玉就有辦法先行拖住賊軍,等待從湖廣趕來的援兵來個前後夾擊。

不過短時間來看的話,透過此次川中作戰,在官軍取得完勝之後,賊軍一時半會也不敢再次進犯川東地區了。

羅汝才已被俘獲,而張獻忠則要面對洪承疇與孫傳庭麾下十餘萬大軍的圍剿,根本無暇對巴蜀捲土重來了。

川中僅被賊軍攻陷五地,且陷落時間不長便被收復,還算處於朝廷可以承受的範圍內,而且白杆軍也在陣戰時挫敗了賊軍的進攻,傅宗龍的烏紗與腦袋總算是保住了。

歷史小說相關閱讀More+

庶民本紀

雙子星來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