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森更加擔心各個連長處於保護所部的考慮,在重壓之下,會私下商討對敵的態度,如果發生下屬架空他這個上司,選擇與鄭一官進行談判的話,那這座城堡多半就保不住了。

想要拉攏住這些連長,就必須減少他們各部的人員損失,而且要儘可能地用錢來平衡他們的心態。

一旦讓這些人覺得勃爾格無視他們部下的生命,發出錯誤命令,讓他們計程車兵作出不必要的犧牲的話,他們也不會坐以待斃的。

各個傭兵團是受僱於東印度公司,屬於合作關係,而非隸屬,讓連長不滿意,看不到固守的希望,又不斷折損他們的手下,那他們就極有可能作出新的選擇了。

放在以前,如果鄭一官給每個連長開出一萬兩白銀的投誠價格,他們或許還會選擇站在東印度公司一邊。

但結合當下的形勢來看,要是能賺到一大筆錢,還能避免丟掉性命,這些連長的立場恐怕就不會跟以前一樣堅定了。

揚森上校十分害怕鄭一官在久攻不下之後,轉而用白銀來收買他手下的這些連長,在特殊情況下,對己方來說,這比密集如雨的炮彈更加致命。

在東印度的公司薪酬體系之中,普通水手的月薪是六荷蘭盾,摺合明帝國的三兩白銀,普通士兵比水手的月薪還低。

就這,相對於歐陸本土而言,還是算是讓人眼紅的高薪,在戰火紛飛的神聖羅馬帝國境內,很多僱傭兵都領不到錢,幹著月薪為零的差事,最多能領到用來餬口的麵包而已。

在東印度公司裡,真正能夠賺到錢的至少是中尉副連長級別的軍官,但也高不到哪去,在不打仗的情況下,每月也就能領到十五到二十盾而已,具體要視駐防地區危險程度而定。

混到上尉連長,月薪不過三十盾,不論在西方還是在東方,想要多賺錢,那就要經營自己的副業,譬如“傳播文明”……

如果鄭一官意識到用炮擊的辦法無法讓守軍屈服,又不想讓自己的手下在攻城時傷亡太大的話,用白銀來招降守軍就是一個非常明智的選擇了。

連長算上副業,年收入也就一千到三千盾不等,至多摺合一千五百兩銀子而已,要是鄭一官舍得花錢,用一萬兩銀子就能招降一個效命於東印度公司的連隊了。

不打仗就能領取兩萬盾,一個連隊滿編才五十二人,刨去連長與副連長的那份,餘下的五十個人起碼能分得一萬盾,每人兩百盾,等於一次得到了三年的薪水。

毫髮無損,更不用丟掉性命,就能一次獲得三年的薪水,誰會不動心?

勃爾格給大幅度漲薪,普通士兵能領取相當於平時薪水的五倍,也才二十五盾而已,能不能活到看見援軍戰艦的時候都很難說。

想得到一百盾的薪水就要堅持四個月,那需要何等的毅力與運氣才能做到,想必勃爾格也是這麼打算的,活到最後計程車兵只能是極少數,那他就省錢了。

一邊是四個月才能積累起來的薪水,一邊是一次就能領取的一百盾,在巨大的誘惑面前,僱傭兵們也會心生動瑤之意的。

好在勃爾格的腦子還算清醒,不但對參加夜襲的官兵開出了高額的出擊費,還全額支付了殺敵賞金,每個海盜的腦袋都價值一百個銀幣。

但這種事只能做一次,己方也沒有足夠多的機動兵力了,而且海盜們被偷襲之後,鄭一官一定會下令加強對山頂的防禦的,再想得手就沒麼容易了。

還是用白銀來誘惑守軍的方式最為容易,想到這裡,連揚森都覺得這個計劃非常可行,招攬物件是自己的話,說不定也會怦然心動的。

整座城堡裡,最不可能投降的就是勃爾格了,揚森投降之後,或許還可以被任命為僱傭兵的指揮官,為鄭一官作戰,畢竟僱傭兵是人錢不認人的。

鄭一官與西方各國的人士接觸時間比較長,也懂得西方的遊戲規則,除了個別時候之外,其餘大部分時間也還算是遵守約定,沒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所以讓僱傭兵為鄭一官賣命並無太大不妥之處,無非是換個主顧而已,至於得罪東印度公司的事情,在成千上萬兩白銀面前,誰敢顧得上這事?

勃爾格投降,那就是一名徹頭徹尾的俘虜,鄭一官要為明帝國搶佔大員的話,並不需要任命他這樣一位荷蘭人作為這片地區的管理者。

這位現任大員長官是整個城堡裡抵抗意志最為頑強的人,沒有之一,被鄭一官俘虜之後,勃爾格想要活命的唯一途徑就是讓他的親友把他給贖回去。

僱傭兵作戰勇猛是因為與東印度公司簽了合同,而且勃爾格開出的賞金很高,跟忠誠沒關係,人家是為錢賣命,非常具有職業道德的……

“準備好了麼?”

“好了!”

在扛過上午的猛烈炮擊之後,揚森上校便命令要在入夜之後,利用臼炮發射仿製出來的火藥包,這種炮彈跟海盜們發射的一模一樣,只是在尺寸上更合適守軍所使用臼炮的。

餘下就是要等待太陽墜入海平面,沒有夜幕掩護,一旦被山頂的海盜哨兵發現城堡裡的炮兵推出了炮車,那鄭一官的臼炮部隊便會立即開火了。

揚森上校想像不到鄭一官的炮兵是如何將沉重的臼炮部署到半山腰的,這所帶來的施工難度是很大的,一旦固定不住的話,巨大的後坐力就會讓臼炮滾到山腳下。

由於夜襲當晚五個連隊面臨的敵人都很多,也沒有一個連隊能夠殺入海盜的炮兵陣地,所以沒有一個人能看清海盜們所使用的臼炮是什麼模樣。

但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得到了敵軍發射的炮彈,這對己方的價值非常大,這種結構簡單,對步兵的殺傷力卻極大的炮彈,非常容易製造。

揚森認為只要火藥足夠多,在短時間內,就可以讓手下趕製出數百枚這樣的炮彈,利用夜色將它們都打到山頂去,也好讓海盜們嚐嚐他們自己的炮彈是多大的威力。

“快點收拾!”

“都麻溜點!”

由於下午有文藝表演,所以在上午發射完手裡的炸藥包之後,奉鎮海伯鄭芝龍之命,虎大威的炮兵團就可以收拾行裝,暫時撤退到大員島的南部去。

本來還想著讓一批人留守陣地,不過考慮到安全問題,尤其是要防禦紅夷兵可能發動的突襲,鄭芝龍便乾脆將所有官兵都撤退到本島南部去了。

留下五百人在烏特勒支堡進行監視,如果發現熱蘭遮城堡裡的紅夷兵有所異動,必須立即向他稟報。

這樣步卒部曲就無需保護炮兵團的安全了,讓已經打光彈藥的炮兵團留在原地也沒多大用,反倒會淪為紅夷兵的活靶子。

鄭芝龍認為在忙活了一上午之後,讓眾將士休息半天也無傷大雅,尤其是這次來的是太子爺派來的歌舞團,機會難得,不容錯過。

雖然從半山腰到海灘的面積很大,可以容納上萬人觀看,但還要留下警戒部隊用來防備紅夷兵,而且人太多的話,即便再安靜,遠處計程車卒也很難聽清楚歌聲。

故而鎮海伯命令一半部隊先行欣賞,等到完事之後,另一半部隊再輪換過來,反正表演時間僅有半個時辰,完全來得及。

山上已經人滿為患,而且佔得是亂七八糟,鄭芝龍不得不派出親兵來維持秩序,避免發生踩踏甚至群毆事故。

本來還想下午表演,不過那時候豔陽高照,在烈日暴曬之下,很難讓人有心情欣賞歌舞表演,所以安排在下午五點以後,具體是六點至八點。

將領們自然都坐在前排,靠近沙灘舞臺的位置,這樣才能夠欣賞到最真切的精彩表演,據鄭芝龍說,此乃不可多得的天籟之音,聽過便會心曠神怡。

除了鄭舉因為傷勢過重,無法前來,鄭軍在大員島作戰的高階將領幾乎都到場了,連鄭芝鳳都下船上岸了。

海邊有艦隊保持戒備狀態,不怕紅夷戰艦突然殺入近海,不然一炮打過來,就可能將鄭家的高階將領幹掉一半。

“都靜靜,不準聒噪!誰再敢出聲,便吃二十軍棍!”

眼看節目就要開始,鄭芝鰲卻聽到身後如蒼蠅般的嗡嗡聲,扭頭一看,麾下士卒都在交頭接耳,大聲喧譁之人也不再少數,隨即便陡然站起,向後面高聲斷喝。

相比之下,虎大威所部倒是約束得很好(主要都事先都被提醒過了,不聽話的就交給東廠藩子,直接送給太子爺處理),不像這邊看上去就猶如一群烏合之眾,真是給鎮海伯丟臉。

鰲爺撂了一句狠話,所有人都老實了,這可不是鬧著玩,惹鄭芝鰲發飆,人家可是真下狠手,讓鰲爺下不來臺,這就等於是違抗軍令,必須以儆效尤才行。

首先上來一位容貌姣好的女子進行報幕,開場白就是太子爺念及收復海疆之苦,與紅夷作戰之難,令歌舞團前來犒軍,慰問廣大官兵。

隨後也不多說廢話,第一個節目便是讓鄭芝龍念念不忘的《aibiacaihuiya》,將這首歌放在第一個就是因為在場的觀眾多為福健人,這是閩語歌曲,能夠引起觀眾們的供鳴。

對虎大威所部的北方官兵來說,閩語是非常拗口,很難聽懂的,這首歌用閩語演唱,讓他們來聽,簡直是對牛彈琴,大夥只能順著曲調來點頭欣賞而已。

但對土生土長在福健各地的鄭軍官兵聽來,他們幾乎在第一時間就被這首歌給吸引住了,一個個都是全神貫注,一點走神的心思都沒有,生怕耳朵錯過了任何一個字。

在沒有揚聲器的年代,對海量觀眾們演唱,歌聲傳播距離的遠近全靠演唱者的嗓門,主唱男歌手在不喊破喉嚨的前提下,儘量保持聲音洪亮,讓更多的觀眾能夠聽到。

現場除了海浪聲與伴奏的樂器聲,半點雜音都沒有,有幾個已經沉迷其中,跟著歌曲哼哼的傢伙,也被身邊同伴的胳膊肘一頓狠懟,免得汙染了源自仙界的天籟之音。

現場的所有人都沒有聽過如此優美的旋律,大部分在伊始階段便沉浸其中,不能自拔了,好像忘記了戰火與時間,精神都得到了徹底的放鬆。

在不知不覺之際,這首歌便唱完了,大夥正聽得津津有味,陡然失去了美妙的歌曲聲,頓時覺得意猶未盡,悵然若失,全都惋惜不已。

“如何?可否名不虛傳?”

洋洋得意的鄭芝龍這下總算可以向諸多兄弟炫耀一番了,之前他將自己在京城的所見所聞,尤其是歌曲進行了簡要的轉述,不過眾兄弟都沒聽過,自然不會相信。

“妙極!妙極!此曲旋律優美,辭藻感人至深,可謂是相得益彰,真不愧為天籟之音,受兄長推崇在情理之中!”

鄭家騏連連讚歎,他也在樓裡聽過不少來自江南一帶的靡靡之音,但終究只是些上不得檯面的曲子,決計不如此歌動聽又上口。

“三分天註定,七分靠打拼,這分明是在說咱家嘛!”

鄭芝鰲直接就先入為主地認為詞曲乃是描寫鄭氏過往經歷之作,他大部分歌詞沒記住,唯獨這兩段話,可是牢記於心。

“下一首歌《水手說》!”

這是一首連鄭芝龍都沒聽過的新歌,光是歌名便引起了鎮海伯極大的好奇心,在主持人報幕過後,抑揚頓挫的笛聲便響起,從背景板後面上來一群短打扮的青年。

歌手更是一副水手打扮,幾乎與鄭軍的水手裝扮相似,確切的說,就是從鄭軍那裡借來的衣服,以便讓觀眾們更有身臨其境的感覺。

聽到笛聲,無需鄭芝鰲讓親兵們去執行軍法,剛才還嘰嘰喳喳的大老粗們立刻安靜下來,有了剛才那首歌開場,嚐到了音樂甜頭的傢伙便不由自主地想繼續聆聽下去。

鑑於受眾大多都是在福健,尤其是沿海地區成長起來的人,對於大海以及水手都有很濃烈也很直觀的情節。

某太子便選擇了內容更近似的歌曲來吸引大家,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而且這首歌本身也很好聽,幾乎到了膾炙人口的地步。

歌曲的伴奏開始是一支笛子獨奏,很快變成了三支,然後是琴、鑔、鼓、鍾、鐺等樂器的加入,頓時便將歌曲伴奏豐富起來。

剛聽到開頭部分,加上歌手的聲音沙啞,略帶哭腔,好像把自己多年的經歷都唱了出來,外在表現也比較到位,很多人便有一種想要失聲痛哭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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