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來了個釜底抽薪之計,陳必謙被拿住了要害,心裡發虛,只得推卸責任地回稟:“啟稟殿下,臣並非在戶部任職,且為官以來未能涉及鹽務,故不諳此事。”

陳必謙意識到這是太子為自己佈下的一個陷阱,所以應該在太子追究相關責任之前,還是先撇清關係為妙。可心裡還在埋怨,剛剛勝券在握,怎麼眨眼之間便是這等結果。

朱慈烺沒打算放過這個主動找死的東西,步步緊逼地詢問:“既然如此,那陳愛卿以為是何人在我大明境內巧取豪奪呀?”

犯罪團伙就是那一小撮利益集團,誰敢為他們說好話就是被他們收買了,也就沒必要繼續喘氣了,因為自己家的狗要是反咬主人,那必須變成狗肉下鍋了。

陳必謙明白這下必須裝孫子了,再懟下去那就真出事了,他還得為家人著想,便彎腰施禮,恭敬地認慫道:“臣非都察院與吏部之官員,不知其身份,還望殿下明察!”

先表面上敷衍住太子,陳必謙心裡盤算著,這事一定要儘快傳遞到江南,要讓同僚們有所準備,若是讓太子下派的礦使得逞,後果勢必不堪設想。

朱慈烺意味深長地肯定道:“是要明察啊,一年偷逃千萬稅款,二十年便是兩億兩之多!如此鉅款不翼而飛,真乃千古奇聞也!”

還是某大爺說的好:拿我的,還回來!吃我的,吐出來!

“不過此事由來已久,鹽商惰性已成,想要追查困難重重,結案殊為不易,還須從長計議。遂在山東半島北部與南部沿海地區,平整土地,作為鹽田,方為萬全之策。現今北方大旱,雖莊稼絕收,災民甚多。然沿海各府縣也應利用豔陽高照之優勢,化不利為有利,才可轉危為安,亦能減輕朝廷負擔。本宮算過,一畝地一年可產鹽一千餘斤,即便取整,一萬畝每年也能有千萬斤海鹽的收成。地方留一成,其餘九成均海運到各地折現。刨去鹽農薪俸,一畝鹽田若是細心耕作,朝廷每斤海鹽僅賺一錢銀子,一年也能有一百兩銀子的收入,一萬畝便是一百萬兩,十萬畝便是一千萬兩之巨。倘若山東各地官員齊心協力,後年這個時候,非但無須朝廷賑濟,還能讓百姓過上富足日子。”

朱慈烺是按照後世鹽田的產量來預估的,一畝地大約能產出一噸多海鹽,就是兩千多斤。

明代一斤是克,比市斤重100克。一畝地面積約為615平方米,比現代667一畝小一些。

不過朱慈烺直接把海鹽產量減半的話,應該能抹平彼此之間的差距了。實在不行就再減半,只要能餵飽那些災民,不虧本就行了,朝廷賺不賺錢倒是無所謂。

如果達不到這個預期,要麼是下面的各級官員不作為,混吃等死,等著被秋後勾決。要麼就是天天下雨,那樣更好,旱災就解決了。

聽到海水曬鹽居然也能日進斗金的時候,作為外行的朝臣們都不約而同地流露出無比震驚的神色,大家費盡心思地想辦法,也找不到兩全其美之策,沒料到太子一開口,就把戶部的麻煩解決了一半。

前山東巡撫顏繼祖還在大家心裡核算這曬鹽之法如何賺錢的時候,立刻跪趴在地上,送上一記馬屁:“殿下之舉救萬珉於水火,罪臣代山東百萬災民,叩謝聖恩!”

若是海鹽真能有如此巨大之收入,山東巡撫這差事做起來就輕鬆多了,而且鹽田都在沿海地帶,位置相對集中,便於派兵駐屯監管。

只是太子是否會重新啟用自己,顏繼祖心裡尚有疑問,不過照目前的情形來看,聖上或許還沒有斬殺自己的意願,官復原職也說不定。

戶部尚書李待問聽了太子所說,仔細想了一下,覺得此法倒是有很大實施成功的可能,便頗為支援太子的策略,戶部得到勳貴們的半數家產,也就只能解決眼前的燃眉之急,還須找到一個穩定的進項才行:“啟稟太子殿下,臣以為此法可行。如此一來,朝廷僅需賑濟山東一年,隨後各地便可自力更生,年底還有大量結餘,運抵太倉,可大大緩解當下睏乏之窘境!”

最讓李待問心動的是,太子說刨去鹽農的薪俸,讓戶部拿九成海鹽收入,這真是大快人心之舉,堪稱久旱逢甘霖啊。

就算有這樣天大的好處,冥頑不靈的工部尚書劉遵憲依然表示反對:“啟稟太子殿下,臣以為此法極為不妥。開墾鹽田必然佔據百姓良田,乃是本末倒置,飲鴆止渴,勢必又會落到與民爭利之局面,導致百姓怨聲載道,有損聖上龍顏。”

只要把“與民爭利”的口頭禪掛在嘴邊,天子以及天子的兒子打算實施的任何辦法,但凡與某個小團伙的利益相沖突,就會被扼殺在計劃裡。

對此,朱慈烺不怒反笑地問道:“敢問劉愛卿家裡有多少良田啊?以前可曾種過地?”

劉遵憲被問地一頭霧水,只得含糊其辭地回答:“啟稟殿下,臣倒是有些田地,賦閒在家時下地耕作過,不知殿下用意……”

如果問起所轄良田具體數字,那自己未免又要擔驚受怕一次了,不知道太子是不是在拿這個敲打自己。

“呵呵,那想必劉愛卿已經升至工部尚書,應該知道海邊沒有良田,都是鹽鹼地吧?因為海水會從地下侵蝕沿海土地,海水乾涸之後,鹽分自然便會留在土壤之中,導致土地貧瘠,變成下等田,這連漁珉都知道,劉愛卿不可能不清楚吧?”

想用這事來懟老子?

親,你腦子是不是進了成噸海水了?

劉遵憲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急忙道歉:“臣疏忽大意,言語多有唐突,還望殿下恕罪!若是將農田改為鹽田,依然會損害百姓之本,或沾有霸佔之嫌!”

既然前番已經說錯了,劉遵憲索性一口咬定太子的辦法損害百姓利益,看他如何解釋。

朱慈烺直接否認這個二貨所說,將自己的計劃娓娓道來:“非也,非也!此徵地非彼徵地,乃是租地也。土地所有權,也就是地契,依然歸百姓所有,官辦鹽場只是租借而已。農田改為鹽田後,依然由該百姓耕作。官方按照每斤五分銀子收鹽,收購數量沒有封頂,多多益善。此法絕非與民爭利,乃是送民大利也!因為一畝鹽田可年產千斤海鹽,交於官方,則鹽農可得五十兩銀子,不是比種田收入多出不少麼?一家若是有兩畝下等鹽鹼地,則可年入百兩銀子,即便減半,也有五十兩之多,不是也能安居樂業麼?還無須時刻擔心幼苗毀於天災之手。如今北方大旱,海水蒸發地更為迅猛,鹽農哪怕坐在自己的鹽田裡,都是在賺錢!鹽農更無須繳納任何稅費,稅費直接抵償官方徵用的鹽田租金,乃是互惠互利之舉。劉愛卿這與民爭利之疑,深恐難以自圓其說吧?”

按照目前這個逗芘天氣來算,一年能有五十天下雨下雪就不錯了,從春末到冬初基本都是大晴天。山東這地方靠海,還不向大海伸手要錢,難道真等著朝廷賑濟啊?老子哪來那麼多銀子餵你們?

禮部尚書林欲楫想到此舉還有幾處漏洞,便出列請求答疑解惑:“啟稟太子殿下,臣愚鈍,尚有三處不解,還望殿下點明!”

“林愛卿直言無妨!”凡是說自己愚鈍的,都憋著一肚子的壞水。

反覆權衡之後,覺得沒有什麼不妥之處,林欲楫才說出自己的疑問:“殿下,臣以為,若是按此法所說,沿海各地皆可曬鹽,則南方亦可,我大明產鹽總量驟增,勢必導致鹽價曝跌,此其一。主導我朝鹽務之人乃是兩淮鹽商,山東官辦鹽場若能豐收,販賣至各地,則勢必將影響其經營所得,此其二。供給各地食鹽猛增,則鹽價必然不穩,導致鹽商互相傾軋,市場混亂,難以控制,此其三。此三則乃是臣顧慮所在,還望殿下酌情考慮。”

朱慈烺聽完點點頭,似乎有幾分道理,至少人家不是像上一位那樣胡攪蠻纏了。

看在你說地還算得當的份上,老子就給你簡單解釋一下吧:“林愛卿無須多慮,所述之事本宮早已考慮在內。南澇北悍,乃是大勢所趨,本宮在仙界已被太祖皇爺爺告知。我大明南方各地春有春雨、夏天有曝雨、秋有秋雨,全年有風暴,而北方則不然,說是碧空萬里亦不過分。至於兩淮鹽商,他們損害朝廷利益,大舉偷稅之時,可曾想過朝廷的感受?今朝廷興‘以工代賑’之策,更無須在乎他們的看法。而鹽價嘛,仙界有句諺語,那便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市場競爭必然導致淘汰掉有缺點的劣等商品。等到官辦海鹽大規模上市,朝廷將扶持一批專門經營海鹽的官轄鹽商,市價每斤三錢銀子,官轄鹽商就賣兩錢五分一斤,質量相當,價格更低,此乃惠民之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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