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身,單膝跪在床上,朝她伸出手去:“聞輕。”

聞輕的反應像是受到了很大的驚嚇,她恐慌的、無聲的搖頭。

雙眼含著淚,她全身都在發抖。

她低著頭,緊咬著下唇,啜泣的聲音在努力抑制著,可是情緒已經到了崩潰的極限。

他慢慢地朝她靠近。

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麼的小心翼翼。

“聞輕,我是五叔。”

“五叔?”

“是我。”

他終於再次觸及到她,將她擁入懷裡。

聞輕靠在熟悉的懷裡,鼻尖聞到熟悉的雪松香,她知道抱著她的這個人是五叔,會給她所有安全感的五叔。

她啜泣的喊著他:“五叔……”

“我在。”他手心撫在她後背,安撫著她的情緒。

即使有商應寒陪伴,這一夜聞輕也睡得很不踏實。

她總是會夢到蘇慈宴被海浪吞噬的夢境。

直到這一晚終於熬過去。

……

翌日還很早,商應寒出去一會兒的功夫,回來就不見聞輕的身影。

盥洗室沒有,衣帽間沒有,露臺也沒有,商應寒一貫平靜的臉上出現一絲裂痕。

他下樓尋她,找遍別墅前前後後,始終不見她的蹤跡。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聞輕逃走了。

但這個可能性很小。

商應寒打電話,調出了別墅的監控,這事很快就驚動了聞家的人,聞行止匆匆趕來,同來的還有聞霽川,以及非要跟來的商璃。

聞霽川從軍用悍馬上下來,他身上穿著便裝,神情冷肅,看起來就不好惹。

身邊的聞行止嘮嘮叨叨在責怪商應寒沒有看好聞輕。

商應寒冷冷的掃了嘮叨的聞行止一眼,聞行止罵罵咧咧的嘴閉上。

商璃不清楚事情的經過,也不知道發生在聞輕身上的事,她只擔心聞輕的安危,只想儘快協一起找到聞輕,於是問道:“五叔,監控都看過了嗎?”

商應寒沉吟不語,眉心緊蹙著。

商璃知道這表情什麼意思,也就是說,監控沒有記錄。

聞輕從別墅憑空消失了?

怎麼會憑空消失?

聞輕一定在哪裡,或安全或危險,安全當然最好,要是危險的話那就慘了。

“封鎖秋渠山。”聞霽川一句話交代完,掛了電話,眉心擰著,轉頭看向商應寒:“開始找。”

商應寒抬了抬手,保鏢看手勢開始搜尋。

……

天際泛起一抹魚肚白,一輪嫣紅的太陽自東方升起,秋渠山頂繚繞的雲霧正在慢慢散開。

從秋渠山離開的辦法有很多種。

但無論哪一種對聞輕來說,都吃力不討好。

蜿蜒的公路隨時都會出現找尋她的車輛,林徑小路有無法預知的危險,她斷然不會蠢自己去找小路下山,不等被哥哥他們找到,估計她已經因意外掛了。

所以,聞輕躲在了別墅裡。

還有四天。

她有時間,所以來得及。

等他們找不到她,漸漸放下警惕的時候,她再趁機偷偷下山,不管爸媽還有哥哥他們對她有多失望,她絕對不能讓蘇慈宴替她受苦難。

如果註定了要死一個人,那也應該是她。

身邊雪白的毛茸茸的尾巴掃過聞輕的手臂,有些癢,聞輕撓了撓手臂,轉頭看向躺在她身側的大雪獒。

大雪獒在睡覺。

時不時用尾巴掃一下聞輕,確認她還在不在。

如果她不在的話,大雪獒會起來找她,跟著她走動,但是大雪獒栓了繩子,能走動的範圍很小,如果聞輕離它很遠,它就會眼巴巴的望著聞輕。

山頂別墅很大,能躲的地方有很多,但是每一個地方都不安全,最後也都被會找到。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聞輕從所有能躲的地方里,選擇了別墅後園的雪獒棚。

當然,她並非提前知道別墅裡養了一直珍貴的大雪獒,當時她找遍了能躲的地方,但都不滿意,最後在路過雪獒棚旁邊的時候,駐足了腳步。

那隻雪獒就坐在棚裡,吐著舌頭,安安靜靜的望著她。

大雪獒沒有衝她狂吠,也沒有很熱情,像個被關在家裡的小孩,安安靜靜望著外面的世界一樣。

她不莽,知道不能隨便靠近這種大型犬,有的狗看著乖不咬人,一上前就是一口咬住不放。她反覆試探過很多次雪獒的耐心,始終沒有對她吠過一聲,她才敢試著慢慢靠近。

但她還是不敢伸手去摸。

直到,她再一次靠近雪獒的時候,雪獒趴了下來,頭挨著地面上的姿態。

聞輕雖然不養寵物,但大概也能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雪獒的示好,也可以順毛。

聞輕一邊擔心自己意會錯了,一邊大著膽子伸出手摸了一下雪獒的頭。第一次,沒反應,第二次,還是沒反應,反覆幾次,聞輕終於確定,這隻大雪獒對她沒有敵意。

她鬆了一口氣。

幾番‘交流’下,聞輕大著膽子躲進了雪獒棚裡,雪獒並沒有排斥她,即使如此,聞輕還是提心吊膽,怕雪獒突然衝她吠一聲。

即使只吠一聲,都能把她嚇得丟魂兒。

好在,過了這麼久,大雪獒對她始終沒有任何敵意,還很喜歡她的順毛,再時不時用尾巴掃一下她,十分滿足。

聞輕又伸手揉了揉大雪獒身上的白毛。

揉得舒服了,大雪獒會擺動尾巴的次數會多幾次,掃聞輕一臉。

這時,外面不遠處傳來凌亂的腳步聲。

聞輕後背脊一緊,往雪獒棚裡縮了縮身體,生怕被人發現她。即使她覺得不可能有人在雪獒棚裡來找她……

她看了眼身旁的雪獒,正安逸的睡著,一點不受那些啁哳的聲音干擾。

“商先生說,要帶上這隻雪獒。”

“雪獒見過夫人?”

“不清楚,但這是商先生的意思,或許雪獒是商先生和夫人一起養的,雪獒的嗅覺很強,應該更容易找到夫人。”

“那你去把雪獒牽過來。”

“我……”

那人似乎躊躇猶豫,像是有些怕。

怕這隻大型犬。

聞輕一顆心都提了起來,五叔要牽雪獒去找她,好在她現在就躲在這,不然她要是藏別的地方,這大狗子輕輕鬆鬆就找到她了。

不輕不重的腳步聲慢慢靠近。

聞輕屏息,一動不動。

那人在喚雪獒,聞輕瞥了眼雪獒,見它沒反應,怕進來的人發現她,聞輕推搡了一下雪獒,雪獒不耐煩發坐起身,望著她。

四目相對。

一人一狗。

就在聞輕以為雪獒不會配合的時候,這時,原本乖巧安靜的雪獒一下子變得凶神惡煞朝外面撲出去——

“啊——!”

那人被嚇得後退,一下跌到在地上,狼狽得就差屁滾尿流了。

雪獒衝著那兩個人齜牙。

這是領地被侵犯時,出於守衛意識而吠叫的本能。

站著的人扶起跌坐在地上的人,拉著他後退幾步,“當心,這雪獒很厲害,領地意識也很強,拴住它的不是那根繩子,而是它自願待在這,我們沒法靠近,看來得找商先生。”

那人說道。

被扶起來的那人連忙點頭:“我剛才要是再過去一點,肯定給我活撕一條口子。還是去找商先生比較好。”

兩人一前一後匆匆離開。

大雪獒也在那兩人離開後,收起齜著的獠牙,退了回來,退到聞輕身邊,乖乖坐下。

身形太大,坐著的時候比聞輕都高。

可此地不宜久留。

她一出來,雪獒也跟著她出來,她往前走,雪獒也跟著她。栓繩有一定的活動限制範圍,聞輕走出幾步之後,雪獒就沒法跟上來了。

聞輕對它揮揮手:“我躲一下,改天來看你昂。”

雪獒靜靜的望著她。

這小眼神,委屈巴巴的,好像很不捨。

聞輕心軟得很,但是又怕他們找到她,再把她關起來,限制她這幾天的自由。

正準備走之際,她聽到嘎吱嘎吱咬什麼東西的聲音傳來。

回頭一看,發現雪獒正在咬拴著它的那根繩子。

上一秒,聞輕還在想,這麼大體型還是看家犬類,這繩子就是為了栓它,怎麼可能輕易咬斷。

然,下一秒,聞輕就眼睜睜看著大雪獒把拴著它的那根繩子咬斷,再邁著優雅的步伐朝她走來。

聞輕:“……”

她嚥了咽口水。

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忽然想起來剛才那兩人說過的話。

拴住雪獒的不是那根繩子,而是它的意願。

雪獒坐在她身邊,揚起毛茸茸的大腦袋望著她,似乎在求摸摸頭。

聞輕象徵性的摸了摸雪獒的毛茸茸的頭,“你自己咬斷的,跟我沒關係啊,如果你要跟著我,一定要為我保駕護航。”

一人一狗正要溜走。

不遠處傳來一聲——

“是夫人!”

聞輕一咬牙,悶頭就跑,但這時,前面走出來一行人。

聞輕被堵住了路。

她一回頭,就看到了商應寒正朝這邊走來的身影。

他走得不疾不徐,臉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清冷的眸子盯著她,直到慢慢走近。

聞輕沒有怕,來的人是五叔,不是她哥哥。

至少還有的談。

“五叔。”她小聲喊了聲。

雪獒仰頭看她,吐著的舌頭收了回去,似乎在感知她的情緒。

商應寒過來的這一路,視線就沒從聞輕身上移開過一刻,他朝她走近,聞輕立馬制止他過來:“五叔你別過來。”

商應寒腳下一頓,靜靜的看著她。

聞輕悵然道:“五叔,你為什麼不站在我這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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