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們三人消失在吳海視線中,吳海一晃腦袋,跑到自己餐車後,開啟抽屜,取出那條冬蟲夏草裝進黑塑膠袋,又掏出手機給她老婆打電話,“老婆,我臨時有點事,晚點回去,你先吃點藥,我辦完這的事,就馬上回去。
好。就這麼定了。”
掛掉電話,吳海將餐車推到一家相熟的店面前,拜託老闆幫他看著餐車,自己拿著裝煙的黑塑膠袋奔向物管公司。
此刻,我和兩名物管已經到了物管公司。
物管公司在金石大廈後邊,是個獨立小院。
一座氣派的小二樓矗立在院中央。
兩名物管讓我把餐車放在牆角,帶著我進了樓,沿著樓門左側走廊走了一截,我先看到一個大辦公室,門牌顯示物管隊。
辦公室門敞開,裡邊幾個隊員正喝茶聊天。
過了兩個辦公室,到了走廊盡頭,兩個物管在最裡一間辦公室門前停下。
這就是隊長室。
一名物管進去通報。
另名物管和我在外邊等著。
物管看看我,皮笑肉不笑問,“一會兒見了我們隊長,你準備怎麼說,想好了嗎?”
我道,“這還用想嗎,他怎麼問,我就怎麼說。”
物管臉上的笑瞬間消失,“你小子是真傻還是假傻,事發後,沒人點撥你怎麼辦?”
我佯裝糊塗,“點撥什麼?”
物管一指我,“看來你小子是真傻,那我就點撥點撥你,出門左拐五十米,有個菸酒店,買三條冬蟲夏草拿黑塑膠袋裝回來。
一會兒於隊問你,我就說你尿急,上廁所了,趕緊去。”
我心一動,“不是說兩條嗎,怎麼變三條了?”
物管愣愣,重新看看我,“你小子原來懂行情,和我裝糊塗。”
我笑道,“多少知道點。”
物管哼聲,“我們哥倆本來在辦公室喝茶聊天待得好好的,因為你才遛了腿,一會兒還得幫你遛嘴,抽你條煙,不過份吧。”
我點點頭,不過份。
物管一瞪眼,“那還愣著幹什麼,麻溜買去。”
我搖搖頭,“我沒錢。”
物管的臉頓如黑鍋,“你和我逗悶子。”
我道,“我真沒錢,我頭一天擺攤,掙的錢頂多購買半條冬蟲夏草。
兩條我都買不起,更別說三條。
要不您借我點,等我把今天的事平了,以後我擺攤加倍還您。”
物管冷笑聲,“你還想接著來這擺攤?”
我點點頭,“當然,我交了三個月的攤位費,而且我的煎餅口碑不錯,我當然要一直幹下去。”
物管又聲冷笑,“你小子沒錢,還挺愛做夢,我告訴你這叫什麼夢?”
“什麼?”我問。
物管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白日夢。”
哐當。
通報的物管從辦公室裡出來,“他什麼意思?”
“這小子不識數,一毛不拔,還想空手套白狼。”另個物管道。
兩名物管目光一碰,同時冷笑聲,“真他媽做夢。跟我們進來。”
兩人一個拽我胳膊,一個在後邊一推,把我推進辦公室。
哐當。
門又重重關上。
“站在這別動,站好了。”兩名物管朝我喝完,快步走向辦公桌。
辦公桌後坐著三十多歲的男子,刀條臉,短寸頭,沒穿制服,一臉兇相。
我斷定他就是於隊長。
兩名物管到了辦公桌前,背對著我,低聲和男子嘀咕。
男子臉色越來越沉,冷冷目光不時瞟向我。
足足嘀咕了十幾分鍾,兩名物管才直起腰,站到辦公桌兩側,朝我冷冷一笑,“過來。”
我走到辦公桌前。
男子盯著我看了十幾秒,“你就是張帆?”
我應聲是,“您是於隊長?”
男子面無表情點點頭。
“於隊長好。”我道,“我今天是頭一次來擺攤,不知道您叫我來有什麼事?”
於隊長冷笑聲,“什麼事你自己不清楚?”
我搖搖頭。
啪。
於隊長拍桌而起,短粗的手指一指我,“你給我裝什麼傻,這是你裝傻的地方嗎?
人家擺攤都是來安分守己掙錢。
你是來找事。
想來這當社會大哥,你來錯了地方。
我正式通知你,你的攤位被取消了,從明天開始,你就再沒資格在這擺攤。
有多遠給我滾多遠,以後別讓我在這看到你。
聽清了嗎?”
於隊長兇相畢露。
兩名物管在一旁得意冷笑。
我掃視一眼三人,目光再次與於隊長相碰,“於隊長,你撤銷我的攤位,是因為我打了李猴子。
那李猴子敲詐同行,持刀傷人,你又準備怎麼處理?
作為隊長,處理事情你的一碗水端平。”
於隊長看了我幾秒,突然笑了,“你倆聽到了嗎,這小子是不腦袋缺氧了,居然想教我怎麼當隊長。”
兩個物管也都笑了,“這小子就是腦袋缺氧了。”
於隊長一揮手,笑聲戛然而止。
於隊長直視著我,傲氣道,“我只知道你打了李猴子,確鑿無疑。
你指控李猴子那些事,是你一派胡言。
所以明天你滾蛋。
李猴子繼續在這擺攤。
我的水端得夠平吧。”
於隊長獰笑幾聲。
我道,“我要調廣場監控,攤主們也可以作證。”
“監控是你想調就調,你他媽算老幾。”於隊長滿臉不屑。
一物管插話,“攤位那的兩個監控頭今天壞了,調也沒用,啥也沒有。
想讓那些攤主幫你作證,你更是別想,他們可沒你那麼傻,把這的攤位丟了,他們到哪掙錢去。
沒錢等死啊。”
笑聲又起,全是奚落我的笑。
於隊長冷笑道,“小子,現在聽明白了吧,聽明白就趕緊滾蛋,我沒時間再和你廢話。”
於隊長朝我一揮手,像驅趕一隻蒼蠅。
我深深吸口氣,“把攤位費退給我。”
“你說什麼?”於隊長以為聽錯了。
我看著他,重複一遍,“把攤位費退給我,我交了三個月的攤位費,只擺了一天攤,你得把攤位費退給我。”
於隊長摸摸短寸,罵句髒話,“這小子真是他媽傻呀,告訴他。”
一物管道,“張帆,你這是處罰,相當於被單位開除,處罰,攤位費就不能退你。
另外,你那個餐車也被扣了,想要帶走,交三千罰款。”
我看向物管。
物管也得意看著我,眼神在說,讓你小子不識趣,剛才一毛不拔,現在加倍讓你吐出來。
我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於隊長,“你們不退我攤位費,還扣我的車,屬於不講理。
我不接受。”
話音一落,不屑的笑聲立刻傳入我耳中。
於隊長嘴一撇嘴,“你倆聽到他說什麼了嗎?”
兩物管道,“聽到了,於隊,他說你不講理。”
於隊長冷哼聲,猛一拍桌,指向我,“在這我就是理,我說讓你滾蛋你就得滾蛋。
我說不給你退錢就不給你退錢。
憑你這句話,你的車我扣定了。
你想和我叫板,那就加倍罰你,想把車推走,交六千。”
於隊長朝我做了個六的手勢。
我心裡的怒火一股股往上湧。
於隊長看著我,冷冷道,“不服加倍罰你。”
我的手摸向褲兜,兜裡裝著假槍,我真想把假槍掏出來,頂在於隊長腦門上。
很快,我又放棄了這個想法,我是吳胖子介紹來的,事鬧大了,肯定會影響到吳胖子,也會影響到包小滿。
我已經答應包小滿,好好做生意不惹事,不能第一天就讓她難堪。
可如果現在屈膝向於隊長求饒,我也咽不下這口氣。
我決定暫時忍忍,出了門,再想辦法。
想定,我道,“行,就按你們說的辦,可我現在沒有六千。”
見我口氣變軟,於隊長更得意,晃著腦袋道,“敢當眾打人,我以為你多能耐,原來你連六千都掏不出來,還裝什麼大尾巴狼。
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內拿錢過來取車。
三天內,錢沒拿來,車我們就按無主物處理。
聽明白了嗎?”
我點點頭,聽明白了。
於隊長給物管個眼色。
一個物管到了我面前,“聽明白就回去籌錢吧,還傻站在這幹嘛。”
我微微吸口氣,轉身走向辦公室門。
物管跟在我身後。
到了門前,身後傳來於隊長冷冷聲音,“吳胖子來了,六千也一分不能少。
我不讓你擺攤,你就擺了不了攤。
誰的話也不使。”
我回頭看眼於隊長。
於隊長得意看著我。
我沒答話,拉門出了屋。
到了外邊,屋門一關,跟在我身後的物管道,“小子,現在知道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了吧。
讓你買幾條煙,你小子一毛不拔,非要充大個。
結果攤沒了,車也沒了,還得罰錢。
現在啥感覺。”
物管的手拍在我肩膀上。
我冷冷道,“把手拿開。”
物管不屑道,“還充大個呢。”
“把手拿開。”我的聲音更冷,眼裡也射出殺氣。
物管立刻下意識把手拿開,艱澀咳嗽聲,“你和我耍什麼威風,是我們隊長要處理你。
你有脾氣和他發去。
你記住,三天內,你拿不了錢,你那車,我們就按廢品處理了。”
“你敢。”我一把鎖住他脖子,把他按在牆上,“你給我聽清楚,你敢動我的車,我要你的命。”
“你還敢殺人,你以為。”物管話音未落,我手上一用力,物管頓時臉色通紅,呼吸急促。
“聽清了嗎?”我冷冷問。
物管連聲道,“聽清了。”
我鬆開手。
物管急促喘氣,“哥們,為個車,你就殺人,值得嗎?”
“值得。”我回答很肯定,“在你們眼裡那就是輛車,在我眼裡,那是我吃飯的飯碗,你毀了我吃飯的碗飯,我就乾死你。”
我冷冷的話像鋒利的劍狠狠扎進物管心裡。
物管神色頓變,“哥們,我其實也不想砸你的飯碗,大家都是混碗飯吃,都不容易。
可誰讓你得罪我們隊長,他要砸你飯碗,我們也沒辦法。
車我肯定幫你看好,你就放心去籌錢吧,別為這點事著急上火。”
我點點頭,這還像句人話。
我掃眼四下無人,拉開隨身包,取出裝煙的黑塑膠袋,遞向物管。
物管一愣,“這是?”
我道,“冬蟲夏草,一條,給你的,剛才給你,你們的兩個人分,現在給你,整條都是你的,拿著。”
“哥們。你這是。”物管想拿又猶豫。
“不要,那我給那個物管了。”我佯裝要把煙收回。
物管立刻拿住黑塑膠袋,“要。”
我鬆開手。
黑塑膠袋完全到了物管手中。
“開啟看看,眼見為實。”我道。
物管嘴上說不用,手卻開啟了塑膠袋,往裡一瞅,立刻笑了,“沒錯。”
說完,物管把塑膠袋裝進塞進衣服裡,低聲道,“咱們換個地方說。”
我跟著物管到了一個很僻靜的角落。
物管從兜裡掏出煙,遞向我。
我沒客氣,接過煙。
我倆點上煙,物管道,“哥們,既然你身上帶煙了,剛才見了於隊,為啥不掏出來?
你掏出來,於隊也不會那麼為難你。”
我吹散飄在面前的煙霧,“貴姓?”
“王金。”物管道。
我輕嗯聲,“王哥,我和你說句實話,別說買三條煙,就是買三十條煙,我也買得起,捨得送。
可我的錢得花得明明白白,不能花了錢,還得受窩囊氣。
於隊收拾我,是不是李猴子老婆攛掇的?”
我看向王金。
王金頓頓,“這我不知道。”
我輕笑聲,“王哥,我只想聽句實話,不就三條冬蟲夏草嗎,給於隊長那兩條,我也送你了。
我現在身上沒煙了,我按市場價把兩條煙錢轉給你,你自己去買。”
我掏出手機。
王金怔怔看著我,“你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也看著他道,“很簡單,就一個意思,我不怕花錢送禮,但我的覺得值。
現在我覺得值。
你若是不信我,那我就另找他人。
我相信你們物管隊肯定還有其他人也愛抽冬蟲夏草。”
我轉身剛要走,王金一把拽住我,“張帆,我懂你的意思了。”
我倆目光相對。
王金接著道,“於隊為難你,就是李猴子他老婆攛掇的,李猴子老婆和於隊那點事,估計你也聽到了。”
我點點頭,“李猴子老婆叫什麼名字?”
“苗月花。”王金道,“在海城百貨給人站櫃檯賣內褲,櫃檯名字叫。”
我靜等。
王金敲敲腦殼,“我和於隊去她那買過內褲,想起來了,叫偉樂內衣。”
我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