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照片上的媽媽
紀聞舟看著眼前潔淨如白紙的蘇枳，目光深沉，看似強硬專橫。可一旦她眼裡染上哀傷，他著魔一樣，百倍煎熬。
蘇枳主動投懷送抱時，紀聞舟穩緊摟住，一句艱難的“對不起”還沒出口。
“能不能放過米娜？”
她啞聲細語，在他懷裡。
紀聞舟霍然掰開她的手，臉色青如鐵。
“所以你的服軟，只是為了要替一個外人求情？”他大力扯開蘇枳，目光直逼。
“我知錯了。”蘇枳被戳中，虛軟著卻連連搖頭。
手腕被攥疼，抿著唇說:“我自己想開了，既然已經簽了合同，我會好好履行。之前是我一時糊塗，急功冒進……我保證不會再那麼做了。”
“我不知道米娜到底做了什麼，讓你那麼生氣。如果柳瑩不需要她，你把她給我行嗎？”
紀聞舟嗤之以鼻。
“你的話真真假假，一律不用當真就對了。”
蘇枳啞口無言，不死心看著他。
紀聞舟鬆開她，“她買通媒體僱傭水軍，把偷拍的照片散佈到網上。你要是不在乎，我有什麼可多管閒事的。”
蘇枳不太相信這些是米娜做的，否則她也不會主動提醒自己。但無憑無據，她也不敢在紀聞舟面前指認是柳瑩幕後操作，怕適得其反。
她訥訥看著他。
紀聞舟涼涼說:“好，既然你自找的。我就把米娜送給你，但這不是沒條件的。”
他話戛然而止。
剩下一半蘇枳心領神會。
“如果我再惹紀總不痛快，隨你處置。”
紀聞舟不緊不慢抬起她下巴:“我不處置你蘇枳，我挨個處理你身邊的人。從許岸燃到米娜，他們既然在你心裡那麼重要，那你就守好了。千萬別叫我尋到錯處了。”
蘇枳何嘗不知道這是把軟肋送給他，但她別無他法，點頭應了“好”。
紀聞舟別開眼不想看她，要抽菸，銀亮火機磕在大理石上脆響。
蘇枳識趣的離開，回臥室清洗自己。
她攏著睡袍躺了很久，紀聞舟遲遲沒有回房，蘇枳撐不住疲倦的眼皮，等著就睡著了。
初春的小雨潤物無聲，染的窗外綠油油成片。紀聞舟掃過床上人酣睡的姿態，抽出她抱著的被角，紋絲合縫掖上。
……
蘇枳自從主動求和之後，紀聞舟便不肯讓她搬出去，索性讓人過去她原來住的小區，行李一概打包搬過來。
對於同居的要求，蘇枳並沒有提出反對。
搬運雖然可以交給搬家公司，但具體的物品，還要她過去看著。
值得帶過去的東西其實不算多，蘇枳婉拒了搬家公司的好意，自己在家裡簡單打包行李。
寥寥幾個紙箱子，已經容納了重要的私人物品。
一本薄薄的相簿掉了出來，是最簡單的乳白色塑膠外殼，塑膠膜裡裹著兩張一模一樣的六寸照片，最前頭的一張還有被裁剪的痕跡。
蘇枳抽出了那一張照片，忽而心跳漏了一拍。
這張全家福是中學時期拍攝的，原本應該整整齊齊的一家三口，被裁的支離破碎。
現在上面只剩下一個面頰微白卻笑顏如花的女人，她在已經泛黃的相紙上，像是永遠定格在時光裡的一道刺，橫穿了蘇枳的心臟。
對於爸爸這個存在，蘇枳可以毫不遮掩的表達為憎恨厭惡，但對於她……
蘇枳重重合上相簿。
她有多依戀深愛，就有多不甘抱怨。
在蘇枳的記憶裡，小的時候，家總是烏煙瘴氣，吵吵鬧鬧。
寫作業也要躲在沒有窗戶的房間，只能開著一盞小檯燈，坐著小凳子，趴在掉漆的椅子上。
閣樓總是很悶的，每次她想跑出去媽媽都會找到她，鎖上房門。
她剛做了下酒菜一身油煙氣，無奈又哀慼的把自己摟在懷裡，“阿枳，不要怕……那些叔叔只是喝醉了，才會大吼大叫。你不要哭，我們不能妨礙爸爸談生意，聽媽媽話的好孩子，會一輩子平安幸福，遠離厄運。”
蘇枳看著她手背上的燙痕，眼睛直直看著她。
她知道這不是做菜燒出來的，是香菸燙出來的，且不是第一次。
十歲出頭的女孩子，已經不是任人糊弄的小傻子了，這個家的骯髒暴力，一幕幕都烙刻在了她純直的靈魂上。
蘇枳從她口中聽到的最多的話，是:“都怪媽媽，要是有錢就好了，有錢就可以帶阿枳回媽媽的家鄉，是個很熱鬧的小城呢。”
她總是絮絮細數。
一會兒覺得對不起女兒，一會兒覺得對不起丈夫，唯獨不覺得對不起自己。她把自我已經低到塵埃裡，年輕貌美的皮囊下是個空洞木訥的怨靈。
蘇枳像觸到邪物一樣，匆匆把東西塞進了紙箱最下邊，人卻很久都反應不過來。
僵坐在一旁很久，直到搬家公司來催問，她才點頭說:“就這些，可以走了。”
明明那東西對她來說像是詛咒，蘇枳卻還是不忍心丟棄。
她有時候也會害怕，自己會重複迴圈悲劇，跟那個女人一樣，失去自我，人生陷入自怨自艾。
好在紀聞舟雖然對她接戲嚴格管控，卻也並沒有把她限制在家，不許外出。
米娜傷了身體，修養了一段時間，已經回到了蘇枳身邊。她是個幹練而堅韌的女人，蘇枳跟她相處無形當中就會覺得很安心。
對於她挑劇本的眼光，蘇枳很信得過。
米娜不止眼光精準，也更清楚紀聞舟的標準線在哪裡。知道哪種戲，是即便再好蘇枳也沒法接的。
她挑給蘇枳的劇本只有兩個，都是有水準的戲份，蘇枳搬家回來，米娜已經在家裡等著了。
“之前的事，多謝你肯幫我。”
米娜跟她面對面坐著，情緒內斂卻真摯。
蘇枳把挑好的其中一部劇本交給她，溫聲說:“我知道，你不會做那種事害我。一定有苦衷。”
“你要小心點柳瑩。”米娜看著一旁幫忙收拾行李的傭人，避開人對蘇枳低低說:“她還沒有在哪個女人身上吃過這麼多次虧。”
蘇枳點了點頭，“謝謝米娜姐。”
米娜見她聽進去了，舒了口氣，“那我先過去，等跟片方那邊對接好，就可以進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