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美人以玉為骨，雪為膚
晚上六點五十，秦風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收拾收拾工位準備打卡下班了。
嘉賓的稿子早早送去了演播廳，接下來就沒有他什麼事情，只需要回家等著明天的反饋就好。
每次他給晚間欄目的嘉賓寫好稿子之後，幾乎都會收到嘉賓們的一致好評，這也是王仁貴最親近秦風的原因之一。
誰不想手底下的員工能幹省心？
“誒，秦風你這就走了？”跟秦風一個差不多年紀的年輕職員見秦風揹著包打了卡就要撤，連忙探頭探腦詢問。
他和秦風不是一個部門的，但是同一天進的電視臺，算是很有緣分了，因為年紀相仿且性格也都很隨和，所以聊的也來。
秦風不解：“到點下班了啊，你不走留這兒加班？”
體制內其實比很多私企來的要松，幾乎沒人內卷，下了班領導走的一個比一個快，更不用說底下的員工了。
這年頭有能力的總是沒那些有關係的升得快，所以少有人下了班不走主動加班的。
除非是被領導留下了。
於是秦風給了對方一個同情的眼神。
誰知後者擺了擺手：“想哪去了，不是那回事……聽說今晚來你們節目的，是個大明星啊！”
秦風搖頭否認：“這我不知道，按照規矩我們不能打聽嘉賓資訊。”
他還以為對方是來套話的，雖然平時關係不錯，但涉及原則便三緘其口。
雖然自己確實不知道嘉賓是誰。
“哎呀，我的信兒很準，場務那邊都已經接到人了，是方……”
沒等這個年輕的職員把話說完，便有上了年紀的老前輩皺眉呵斥：“別隨便瞎說！”
年輕職員被前輩呵斥了一聲，立馬噤了聲。
秦風衝著皺眉怒目的老前輩笑了笑，拎著包離開了公司。
“泰哥，我……”
年輕職員有些焦急地想認錯，不料老前輩卻搖了搖頭。
“別什麼事都跟別人說，不是一個部門的留個心眼！”被叫泰哥的前輩語重心長。
年輕職員一聽原來不是怪自己多嘴的，立馬放下心來。
“那個，泰哥，我去給您把車開到樓下。”
“不用。”泰哥擺手笑道：“我再加一會班……那可是方念薇，今年最火的女明星。能親眼看看誰這麼著急下班？以為誰都跟老王手底下那個小屁孩似的急著回家？”
顯然，泰哥跟王主任不太對付。
這份不對付也順帶蔓延到了秦風身上……誰讓秦風是王主任手底下頭號大將呢？
泰哥呵呵笑著，嘲笑下了班就知道回家的秦風。
“沒福氣，這可能是他這輩子唯一一次能親眼見見人家大明星的機會，不知道珍惜！”
方念薇可是他的偶像，是女神級別的明星，對於他這種四五十歲的男人來說，能喜歡一個新出道的女明星實屬不易。
可方念薇在他心中的地位，真的不亞於王心凌、鄧紫棋這些人。
這還不是個例，不知道是八卦之心人皆有之還是為何，今晚來電視臺做客的女明星是方念薇的訊息不脛而走。
在下班的半小時內，幾乎整個電視臺的人都知道了。
“誒誒，聽說了嗎？今晚的大腕兒是方念薇！”
“去年的年度黑馬？”
“演《石頭記》薛寶釵那個？”
“可不是，我前幾天在微博上還刷到了她走紅毯的影片，那叫一個搖曳生姿啊！”
不僅僅是男人，女人們也對方念薇這個名字侃侃而談，越說越興奮，彷彿在紅毯上備受矚目的是自己一樣。
於是這一天，除了秦風早早就下了班離開公司之外，居然沒有一個人到點就走的，大家心照不宣，都想親眼一睹這位目前最有人氣的女藝人是怎麼樣的仙女模樣。
微博上的新星榜，方念薇可是連續數個月蟬聯榜首了。
“唉，女神能看我一眼就好了。”
“我是場務，待會我去給你要個簽名怎麼樣？”
“真的假的？能不能也帶上我？我免費給你們場務組幹一個月活都行！”
“簽名能幫我也要一張嗎？用這支筆，簽在手機殼上！”
“你給我一部手機我不好拿呀！手機就算了，還有好多等著要簽名的，我找個本子一塊簽了算了。”
場務大劉匆匆忙忙找了個看起來高階一點的記事本，挑了支好用的鋼筆，便火急火燎去了演播廳。
一大群到了點下班又硬生生等了一兩個小時的員工們都按耐不住了，也都悄悄往演播廳去湊。
演播廳裡很嘈雜，除錯裝置的、佈置線路的，每個人都忙碌且有序。
雖然今晚做客的節目只是晚間電臺，但熱鬧的氣氛一點不比地方綜藝拍攝現場差。
不屬於晚間部門的泰哥等人硬著頭皮擠在場務間，不知道從哪弄來了工作牌掛在脖子上，但還沒等他們商量出誰去簽名，門口就響起了更為嘈雜的聲音。
女嘉賓已經到了。
“方小姐裡面請！”
一位搖曳生姿的女人款款走進演播廳。
瞬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門口的燈唰的一下子開啟，就像是聚光燈一般耀眼。
女人在人群的簇擁下從外面進來，高跟鞋踩在地上的聲音急促且有節奏。
一身米色大衣宛如袍子一樣衣襬獵獵，臉上戴著墨鏡也遮不住那白皙且驚豔的容顏。
人們循聲望去，各色的神態愣在他們臉上。
真的是方念薇啊！
方念薇！
那個今年最火的女藝人！
她憑藉著一首原創歌曲從音樂綜藝中脫穎而出，開始活躍於在大眾視線。
緊接著簽約娛樂公司，去年一部翻拍的《石頭記》裡只有她出演的薛寶釵被拿來反覆跟老紅樓夢比較，光是這個認可便讓她甩了同劇組演員不知道多少條街。
今年更是在一部很火的年代片裡出演了個女配，居然拿到了年度最佳新人獎的提名，雖然沒有最終得獎，但一個初出茅廬的新人差點從某位出道七年的前輩嘴裡搶走幾乎內定的肉，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有真功夫的。
所以“方念薇”這個名字，那段時間幾乎霸榜了微博熱搜，超話更是流量與日俱增。
不過因為是新人，所以並非老牌明星那樣耳熟能詳，距離“路人見了也會有印象是個明星”這種程度，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但所有人都清楚，按照方念薇今年的節奏走下去，將是又一個堪比某冰的頂流！
演播廳裡的諸位工作人員個個非常詫異和驚訝，不知道這是吹的什麼風，居然把這種級別的準一線演員給請來了。
以往晚間節目組請的不都是三線歌手、五線演員嗎？
怎麼今天直接請來了方念薇，王主任是從哪找來的人脈？
“我……我有點犯怵，紙筆給你，還是你上去要簽名吧。”
“傻子，人家還沒看稿，要簽名也得等節目錄制完了，圓滿結束再去！”
“那咋辦？我老婆催我回家吃飯了！”
“死等，我已經跟家裡婆娘打過招呼了，今晚方念薇幾點結束我幾點往回走。”
“你不是出了名的耙耳朵？”
“什麼意思？”
“沒什麼，說你終於有出息了。”
正常來講，王主任當然是拉不下臉來動用他根正苗紅的關係，去請他看不起的那些所謂“圈裡人”。
但今天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王主任的女兒王安若。
方念薇是她的藝名。
讓自己女兒來自己的節目組露個臉，總是不違揹他所謂的道德底線的。
“方小姐，這邊請……這是您的稿子！”
“謝謝。”王安若微微含笑，從場務手裡接過了厚重的臺詞稿。
場務大劉被這一陣宛如春風的微笑給撲了個滿面，頓時覺得氣血翻湧，整個人都精神了，腦門都有些熱呼呼的。
“那個，方小姐您先看稿，有什麼需要儘管說，我們王主任說了，只要您開口是有求必應的！”
王安若聞言腦海裡便浮現出了自己老爹那語重心長的官腔，不免覺得好笑。
“我知道了，麻煩你了。”
一群承諾免費給場務打一個月工的好事者見大劉飄飄欲仙下來，紛紛急忙詢問。
“大劉，大劉！簽名怎麼樣了？”
“方小姐是不是跟傳聞中一樣高冷，根本不用正眼看人？”
“我聽說她們這些女明星都是腕兒越大脾氣越臭，我看你一臉失魂落魄的樣子，被甩臉色了？”
大劉立馬精神起來，搖著頭嚴詞否認：“都是謠言！”
眾人見他這樣，面面相覷，紛紛領悟了。
“那個，大劉我知道你累了，送水送果盤這種事我替你代勞！”
“我來我來，我以前都給峰會當過志願者，我來！”
“還是我來吧，一群小年輕，別搶！”
“泰哥，你……”
泰哥接過場務泡的好茶，整理了一下領口，輕咳兩聲清清嗓子，然後用自己覺得最得體的微笑去給方念薇送水。
“方小姐，喝口水潤一潤嗓子，還有半小時才開始第一次彩排，不著急的。”
所有大型的直播其實都會提前準備好備播帶，用以應對突發情況。
就連大到春晚這種級別的電視節目都會準備備播帶，2010年天后王菲演唱《傳奇》時就因為備播帶和直播切換出現瑕疵漏了陷，引發了全網對於春晚不是直播的質疑。
所以這種關乎電視臺部門生死的節目，自然也是要準備備播帶的。
“那個方小姐，這是我的名片。”泰哥夾帶私貨，從兜裡掏出了自己的名片，緊張地遞給王安若：“我在觀海市電視臺這邊也有點資歷，有需要我的地方日後請給我打電話。”
“嗯，謝謝。”
王安若看著名片，原本她不想收的，但考慮到萬一對方跟父親關係好，不收豈不是太沒禮貌，便順手收下。
之後她就低頭開始聚精會神看著手裡剛翻開幾頁的文案。
泰哥見大明星認真看著手裡的稿子，一邊心想這明星就是不一樣，工作態度這麼端正，一邊又覺得有些下不來臺。
畢竟剛才大劉起碼還收穫了女神一個微笑，自己這力排眾議上來，被一句謝謝就打發下去該被看笑話了。
但能跟夢寐以求的女神挨這麼近，泰哥也生不出怨言來，只能一直等在方念薇身旁，想等她看完稿子看看能不能搭上句話。
王安若看稿子越來越入迷，她突然有種錯覺。
這份精妙絕倫的稿子彷彿是給自己量身定做的一樣，裡面的每一句臺詞每一句描述，自己說出來絲毫不覺得違和，跟以前公司安排的節目大相徑庭。
以往那些節目的文案編輯雖然也會絞盡腦汁揣測自己的人設，可那些都是公司包裝出來的外表，內在的自己說起臺詞來總是有些古怪，導致說錯詞、記錯句子的情況時有發生。
可看完這本文案，王安若甚至某些拗口的句子都能背下來了，簡直就像是……
有人預見了自己會怎麼說怎麼做，然後記下來寫成了臺詞。
“美人以玉為骨，以柳為姿，冰雪為膚……出自張潮的《幽夢影》，早上剛跟他聊過的。”
沒想到早上剛跟秦風聊過的文學作品，今晚就出現在了自己的稿子裡，以自己的口吻，用來宣傳某部電視劇裡出演的女主角。
看完了文案，合上裝訂本她仍有些出神，怔怔的，彷彿是跟一位知心好友暢談許久一樣。
“寫的真好。”
泰哥沒聽清，趕忙詢問自己的女神：“方小姐您有什麼需要嗎？”
王安若看向泰哥，輕聲詢問：“請問這個稿子誰寫的？他今天到場了嗎？我想見一見他。”
“啊？”
很喜歡這些狂熱追求者的一句話。
“啊？”
不僅是泰哥，因為大家都聚精會神聽著，所以即便是在嘈雜的環境下，王安若的話語還是清清楚楚落在了大家耳朵裡。
大明星居然點名道姓想見秦風？！
就在大家錯愕的時候，還是泰哥率先回過了神來，他暗自慶幸，甚至有些幸災樂禍。
讓你小子早早就跑了。
錯過了跟大明星見面的機會了吧！
“不好意思，方小姐。”泰哥在說這話的時候，絲毫沒有抱歉的感覺，反而有些得意：“這位員工不在現場，他已經下班了。”
“這樣啊。”王安若略有失落，雖然都不知道對方是男是女，可如此舒服的臺詞還真是平生僅見，真想問一問他是怎麼寫出這份稿子來的。
很快彩排就要開始了，王安若收斂了心情，跟泰哥說道：“那請轉告一下這位寫臺詞的老師，我很滿意這份文案，我非常感激和欣慰。”
聽了這話，旁邊晚間節目組的工作人員紛紛佩服，小秦目前為止百分百好評繼續保持，居然連大明星方念薇都滿意得很。
泰哥則一臉擰巴，他的部門本就跟王主任的部門不對付，是競爭關係，還要自己親自去轉告明星的感謝？
唉。
算了，誰讓是女神的要求呢？
“我明白了，我一定轉達到。”泰哥打著包票：“請方小姐放心。”
王安若點了點頭，就在她準備再熟悉一遍文案時，突然發現原來在封面上就寫著署名。
部門負責人：王仁貴。
文案編輯：秦風。
秦風？
王安若微微驚訝，然後釋然了。
原來是他，怪不得。
怪不得裡面寥寥幾筆就能觸動心扉的文筆自己似曾相識呢……也幸好他今天沒來。
王安若突然有些慶幸秦風早早下班不在現場了，不然要是讓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兩人還能像之前一樣自然地相處嗎？
她臉上露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微笑，“看來不用麻煩了，我親自跟他道謝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