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斬魅
第203章 斬魅
“……”
陳鹿思望著腳下的積水，但留給他的思考時間並不多。
很快。
身後就又傳來了動靜。
那頭純白巨獸又撲了上來。
陳鹿思只能再次發動‘一線’，拉開距離，然後繼續向前。
現在唯一的好訊息，大概就是那頭巨獸雖然身軀龐大，但只會利用肉身攻擊這一點了。
如果對方還能使用術式。
陳鹿思不見得能撐那麼久。
不過……這一通折騰，他體內的靈也快見底了。
所以陳鹿思使用天罰武器時，整個異境反應才那麼大。
而陳鹿思一點都沒受影響，相當於遊離在整個異境之外。
當一個人毫無牽掛時，甚至連死亡都不怕時，那他便是無敵的。
嘩啦——
她直接閉上眼睛，雙手大魚際相貼，纖細手指搭在手腕上。
滂沱大雨依舊不斷落下。
但結合剛剛的形式判斷。
他這段時間……
下一秒。
他一個踉蹌，往前摔去，正面朝地。
轟。
那頭純白巨獸立刻就注意到了他。
“別佔著茅坑不幹事。”
“以酆都之名。”
泰山感應到了，嚥了口口水，然後和於舟，唐語以及羅山對視一眼。
一個保持清醒的賦能者嗎？他還挺好奇……
“嗷嗷……”
泰山低下頭去，和坐在輪椅上，渾身溼透了的姬莘對視一眼，接著嘆口氣，輕聲道：“……以山海之名。”
“以元帥之名。”
景，那些原住民，不斷從蒼穹墜下的雨。
馬臉男人一怔，然後回頭看了眼。
一聲打傘聲吸引了陳鹿思的注意力。
最後畫面定格在李徵迷失之前的唸叨上。
自己為什麼不行？
……
猶如玻璃破碎的聲音響起。
馬臉男人終於睜開了眼睛，笑了出來，直到注意到盯著自己的景，這才收起笑容，看向了陳鹿思離開的方向。
槍體震顫間，子彈出膛，尾部拖曳著藍光，瞬間遠去。
馬臉男人終於忍不住了，臉上浮現出了笑容。
下一瞬。
顯然。
而隨著於舟聲音落下。
“辛苦了。”
不過。
此刻。
自己不受影響，對方沒追上來，正好是實驗的機會。
陳鹿思扭頭看了眼，發現那些‘原住民’們，似乎也感應到了雨。
因為這個bug開始擴大影響範圍了。
“……”
世界在這一刻，彷彿停止了，時間概念消失，顏色褪去。
雖然不確定祂是不是靠視覺搜尋目標的。
“來吧，讓我們一起重新見證那往日榮光。”
整座城市！
……還真是顯眼啊。
陳鹿思回頭看了眼，那頭本來毛髮鋥亮的巨獸身上再次沾滿了汙穢，眼中的憤怒已經被暴虐取代。
但她表情依舊沒有任何變化。
因為他聽到了一聲清晰的咔擦聲。
祂利用記憶構築異境。
或者準確地說，所有擁有思潮指向的傳說。
彷彿下一秒就要將他生吞活剝。
整個世界……只剩下了黑白灰三種顏色。
“陳鹿思，其實有趣的事有很多……比如對於我來說，你就很有趣。而你的存在其實很有意義，對於很多人來說都是如此，我相信吳優，盼秋也是這麼想的。”
估計不是什麼太強的小角色。
所有擁有思潮指向的傳說，那些暗影……開始在雨中穿梭，朝這裡湧來。
……
大概兩分鐘後。
……堪稱海量的靈，猛地從她嬌小的身軀中湧出，四散而去。
陳鹿思站在中間，長長嘆了口氣。
……整個異境，眼前的一切，其實都是巨獸的南柯一夢嗎？
許久。
……那頭巨獸嗎？
他不知道那人是怎麼保持清醒的。
所以陳鹿思剛拉開距離，身形就搖晃了一下，然後捂住胸口，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暗影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唐語看到姬莘身後由‘傳說’組成的巨人，也炸毛了。
但這個瞬間，在場的眾人全都汗毛直立。
現在自己都站到祂面前了，甚至同源的皇氣都用出來了。
所有人，全都扭頭看向了他。
馬臉男人看到巨獸，立刻鬆了口氣。
陳鹿思雙手撐著地面，強撐著從地上站起來。
陳鹿思念頭剛起，腦海中，忽然就響起了那晚林鶯說的話。
話還沒說完。
別說吳優了。
就只剩下讓景滿意，讓幻夢順利結束，將其帶回現實了。
照理來說……哪怕真有人保持著清醒，‘景’也不至於那麼耿耿於懷才對。
咔擦——
哪怕天罰手槍再不堪，那也是現代造物，並不是火銃。
他體內，此刻已經沒有一絲靈了。
全都活了過來。
無論如何。
陳鹿思深吸口氣，然後榨取體內最後一絲靈，發動一線，順著剛剛子彈飛出的軌跡，越過騎兵，瞬間遠去。
前有狼後有虎。
甚至於。
無論對方有什麼特別的，無論景在意的是什麼……殺了就行了。
金陵。
隨後……整個異境都震顫了起來。
羅山深吸口氣，然後第一個舉起手，發動了權柄。
而一切的源頭，那頭不再純潔無垢的巨獸，在陳鹿思選擇開槍的那一刻，瞬間失控。
同一時間。
最後一絲靈也消耗殆盡了。
全都凝固了。
陳鹿思沉默片刻，忽然拔出天罰手槍，槍口對準奔襲而來的騎兵，直接扣動了扳機。
陳鹿思念頭急轉。
“……”
馬臉男人看到這一幕，壓制住激動之色，然後柔聲道：“你其實不用墜入夢中……跟著我吧，只要跟我融合，我會讓你親眼見證……你所熟悉的一切！”
她看著閉著眼睛的陳鹿思，緩緩抬起白皙胳膊，然後輕輕握住了陳鹿思抬起的手，同樣閉上了眼睛。
當然看不到什麼倒影。
整個幻夢！
陳鹿思不斷回憶著僧人說的話，接著露出恍然的表情。
傘上的山水圖案變得若隱若現，宛如雲霧繚繞的山脈。
馬臉男人的念頭猛地中斷了。
只有祂還記得而已。
路上，一柄接著一柄油紙傘被開啟。
果然，當他們想要接觸到自己時……也就意味著自己能接觸到他們。
陳鹿思微微一怔，然後回頭看了眼身後。
“我是李徵，我是警備軍，我要解決異境……”
但突然。
漸漸的，‘景’冷靜下來了。
仰天長嘯的同時，不斷用尾巴拍打著地面。
她輕聲唸叨了一句，接著輕輕往前一推：“斬魅！”
咔——
陳鹿思看到這一幕，再次放下結石，側頭看了眼。
已經再度變得汙穢不堪的景立刻仰天長嘯。
幾人點了點頭。
景終於將目光重新投向了馬臉男人，再次擺動頭顱，似乎是想蹭他。
“以尾宿之名。“
緊接著。
一個高達百丈的巨人。
馬臉男人伸出手。
那團盤踞著，本來正在凝聚結石的靈，已經稀薄得只剩下一絲了。
而虛幻冠冕出現的同一時間。
算了吧？
反正……
同一時間。
這一刻。
因為周圍的建築都扭曲了起來。
此刻。
依舊一臉冷漠。
他想要見林鶯。
暗影不再出現了。
景終於不再失控，祂擺了擺小腦袋，感受到幾乎伴隨著自己誕生，跟自己同源的氣息，立刻放鬆了下來，同時發出了一聲可憐的哀鳴。
得到正統認可的那一刻。
陳鹿思一邊想著，一邊握住結石，閉上了眼睛。
金色雨滴落在他的掌心之上。
她身後的巨人猛地抬起雙臂，握住什麼似的，用力往前一揮。
他都要回去！
既然這是夢……那憑什麼要由祂來判斷什麼東西才是真實的？
無形的波向外擴散……世界開始褪色！
整個世界就像被蒙上了一層陰影。
很明顯。
爆炸聲響起。
就彷彿在說‘你這個異端！為什麼還醒著？為什麼就不能跟我們一樣？為什麼就不能安分一點？’
“我不用你教。”
世間萬鬼。
“咳咳……”
姬莘坐在輪椅上，面無表情，同樣一動不動。
巨獸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清醒過來，露出戒備的神色，齜牙咧嘴地看著眼前的馬臉男人。
所以他感應不到靈。
同一時間。
但就在這時。
底下。
直接飛出去的陳鹿思也注意到了。
“……嗷。”
巨獸有些混亂，導致異境也出現問題了。
盡在自己的手中。
泰山大聲道：“記住！二十秒！無論如何！千萬不要超過這個時間！我們只能寄託於這短暫的空隙能破壞異境！再久肯定不行！這是古都，不是小城市，你讓其脫離黃泉主流，真的非常冒險！你真的可能會死的！”
他忽然就頓在了原地。
他……確實不想跟祂一起沉淪在記憶裡。
“我們會解決這個問題。”
馬臉男人臉上的笑容逐漸收斂，他收起手，然後一指眼前的巨獸，神色不怒之威道：“詔！”
就像是整套系統出現了bug。
而吳憂確實沒說錯……
其實也沒差。
要不。
結石屬於這裡，所以不會消失；我們的衣物不屬於這裡，所以會消失；而我們不屬於這裡，所以會被同化。
終於。
他能理解景排斥不屬於自己夢中的事物，甚至前去追殺對方的行為。
因為隨著時間推移，所有人都會被拉入到水面之下。
真的認識了不少有趣的人。
沒辦法。
“這不叫蠢事，我已經解釋過了，你可以說我笨，反正我最醜陋的樣子你也見過了，你再揪我頭髮都可以，但你不能說我白天干的事很蠢……我就是不想又像以前一樣讓你獨自一人面對異境。”
陳鹿思身後，那一隊全副武裝的騎兵不知何時又出現了，在領頭將領的帶領下，正策馬而來。
祂不能理解，祂不能接受，祂不能容忍。
“……去你的黃泉主流。”
地面積水被濺起。
不僅只他。
祂記憶中，只有那隊騎兵手中那樣的火銃。
他們聚集在姬莘身後。
她身上的白裙也逐漸染上了汙穢，跟‘景’身上的……一模一樣。
至於吳優和夏盼秋，早就被唐語帶到一邊去了。
猶如目送。
而陳鹿思閉著眼睛，沒注意到。
這會，沒了陳鹿思的影響。
“……”
馬臉男人也沒有在意他們的目光，他看著自己的掌心，怔了一會後，緩緩閉上眼睛，嘴角忍不住勾起。
此刻。
而同一時間，絲絲縷縷的黃色氣息從他身上溢位。
然後經由手臂傳導，讓渡到巨獸身上。
陳鹿思只能再度發動‘一線’。
自己只剩下一枚結石。
而腳下，積水已經蔓到大腿處了。
陳鹿思以為自己有這樣的條件，但現在他才發現，還是太高估自己了。
他思緒一滯，接著想到了林鶯那張漂亮動人的臉蛋。
他臉色猛地一變，意識到了什麼：“天策府！！！你們——”
“嗚——”
……
馬臉男人一臉平靜，不僅沒有離開，反倒慢慢伸出手，安撫巨獸一般，輕輕撫摸了一下祂。
他突然覺得那頭巨獸也挺可憐的。
……煩躁，憤怒，緊張，恐懼，暴虐，各種情緒不斷交織著。
緊接著。
陳鹿思渾身輕顫著，許久後，才勉強緩過來，伸手抹了把臉，再次低頭看了眼積水。
哪怕有倒影也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了。
陳鹿思看著水面，忽然想起了一個偶然看到的問題——回憶過去算不算在時間的長河裡刻舟求劍？
他不清楚，也給不出答案。
但沒有人能做到這一點。
轉瞬間。
雨滴保持著墜落的形態，定格在了半空。
下一秒。
本來奔襲而來的馬匹受驚，直接人立而起，將馬背上的騎兵掀飛出去。
“嗷。”
整個異境都在排斥他。
接著。
但是。
他搖了搖頭，決定先不管了。
接著。
這一刻。
一枚金色的雨滴……忽然從天而降。
雖然沒有任何聲音。
陳鹿思看著積水，想起最後僧人說的話，感覺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陳鹿思輕輕甩了甩馬尾，然後深吸口氣，將浸入積水中的右臂抬起，將僅剩的一枚結石拿了起來。
因為陳鹿思一點都沒被同化。
所有人原住民齊齊轉頭，全都看向了半空中的馬臉男人。
陳鹿思行走在他們之中。
他心口處。
接著。
王朝的見證者，一個活在過去的異常。
現在。
“……”
“……所以，當一切手段失效，就採取強行措施嗎？水淹？將所有人淹沒在自己的記憶中？”
行人穿行在雨幕之中。
陳鹿思：“……”
“我能理解你。”
所有東西都凝固了。
然後互相糾纏，吞噬，融合。
真的全身都在抽痛。
追上就好。
而隨著體內的靈再度被抽取。
所以，所有祂不能理解，祂不能接受，祂不能容忍的外來之物。
咔——
李徵等人的衣服，警備軍的越野車，天罰武器……
咔——
他倒映在積水中的身影，終於不再支離破碎了。
兩側撐傘的原住民跟隨著陳鹿思，緩緩扭頭。
那構成巨人的暗影，立刻開口齊嘯。
祂早就已經死了。
畢竟說到底。
至於姬莘……臉蛋瞬間變得煞白，沒有了一絲血色，相貼的雙手也顫抖了起來。
整座城市。
他環視一圈周圍虛幻的‘原住民’，然後慢慢飛到了巨獸頭頂。
另一邊。
馬臉男人終於追上了那頭不再無垢的巨獸。
幻夢。
刷——
雨停在了半空。
這一刻。
兩側。
那漆黑如墨的汙穢不斷湧出，彷彿無窮無盡一般，不斷向外蔓延。
暴雨中。
玻璃碎裂的聲音響了起來。
接著瞬間滲入到他的血肉中。
本來疾馳的汽車突兀地卡在半路。
整個異境忽然就開始褪去色彩，只剩下黑白灰三色，並再次凝固了。
“……”
陳鹿思靠著建築，微微喘息著，看了眼已經蔓到腰間的積水，抬起手臂，正要試試自己能不能改變這個幻夢。
果然。
……失去理智了嗎？
陳鹿思剛升起這樣的念頭。
時間稍稍往前推。
馬臉男人再次摸了摸景，身上更多黃色氣息溢位，但這次不是讓渡給‘景’，而是往他頭頂而去。
當一個賦能者耗盡體內的靈，確實很痛苦。
泰山、唐語、羅山等人維持著最後的動作，一動不動。
但陳鹿思很確定，自己此刻肯定顯眼無比。
槍械猛地發出快要解體的聲響。
砰——
不過現在不是在意這些的時候。
不知不覺間。
最終。
“……”
暴雨傾盆，雨滴如小珠般噼啪落下，打在傘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啪嗒——
所以當巨獸醒來時，看到陳鹿思的反應，才會那麼大。
所有的東西都沒了。
姬莘面無表情道：“開始吧。”
“陳鹿思……如果不知道怎麼選，不知道怎麼度過這一生，可以試試變強，不是為了什麼，而是純粹地去挑戰極限，這件事比想象中要來得有趣，相信我。”
伴隨著泰山的話語落下。
說罷。
“一直有人牽掛著你，就當是為了我，別做傻事。”
景聽到這話，本來平和下來的獸臉再次浮現出掙扎之色，並擺動頭顱，看向了陳鹿思離開的方向。
抽象的花紋和圖案彷彿被雨水打磨，變得模糊而朦朧。
他愣了愣，然後輕輕握了握拳，重新閉上了眼睛。
那些撐傘的原住民身形都變得虛幻了起來。
就像是在訴苦。
於舟仰起頭看了眼天空，然後伴隨著雷霆落下，第三個舉起了手。
姬莘睜開眼睛，然後緩緩抬起雪白下頜，看向泰山。
祂已經不再喊陳鹿思異端了。
下一瞬。
祂記憶中並沒有這樣的事物。
整個異境再次震顫起來！
……什麼東西破碎了的聲音。
虛幻的冠冕再現。
繼而……又想起了不少事。
那一排撐著油紙傘的‘原住民’，忽然轉身，手持傘骨，一起看向了他。
結合在宮殿外看到的景象。
眼中帶著怨恨，目不轉睛。
但他的處境……顯然跟陳鹿思不一樣。
同一時間。
而虛實之間的‘結石’幻影也輕顫了一下，似乎已無法再維持形態。
但量更加誇張。
倒映在水中的身影，不只有自己……還有一個身穿白裙的少女。
對方依舊耿耿於懷。
轉瞬間……便‘壘’出了一個巨人。
“殺！！！”
想到這。
陳鹿思重新回到主幹道上，一邊調整著呼吸，一邊再次拿出了李徵給的那枚結石。
忽然。
“……回憶嗎？”
唐語白皙漂亮的臉蛋慢慢變化，宛如野獸，第二個舉起了手。
祂熟悉的那個時代，早就沒了。
他剛停下身形，身後就傳來了劇烈的震顫。
因為天罰手槍的緣故，那頭巨獸沒有再去追擊陳鹿思，而是停在原地，獸臉上滿是掙扎。
姬莘身後。
畢竟……不能奢求一縷只能靠記憶行事的執念能有什麼超強的判斷能力。
目前剩下的，只是最後的執念罷了。
確實不太正常。
漫天的黑色雨幕中。
他想回去。
馬臉男人重新回過頭來，更多黃色氣息溢位，不斷讓渡到‘景’身上，同時道：“我們會殺了他，放心。”
現在……自己就是這個世界的神！！！
“哈哈哈。”
有些不解。
正統！
都會變成祂熟悉的一切。
便佈滿了整個異境。
甚至。
……蔓延到了現實中的金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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