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巨蟻
時間稍稍往前推。
陳鹿思和吳優、夏盼秋開始訓練的同一時間。
荊楚東部。
群山之間。
阿鉞帶著警備隊負責人老李，一起爬到了附近最高的山頂，然後望向西北部山帶之間的盆地，問道：“就是那個位置吧？”
“……”
老李沉默片刻，回道：“對……阿鉞，雖然附近沒居民，但我還是希望你別鬧得太大，不然很難收場。”
“我知道。”
阿鉞點了點頭：“不會鬧得太大的。”
“……你這又是何必呢。”
老李依舊不放心，無奈道：“那位姓張的都快要死了，你還跟對方計較。”
“正是因為快死了，我才跟他計較。”
阿鉞隨口道：“他現在擁有強大的力量，卻飽受孱弱身體的拖累，他體會過站在巔峰的感覺，他依舊眷戀那種感覺，所以他不甘心。”
“如果僅僅只是不甘心，僅僅只是感懷，那我能理解，甚至會去看望他，但他不該想著重回青春，不該為了私慾去幫助盧昊，不該想著要永遠活下去，沒有這個道理。”
“他現在就像一臺外殼已經腐朽，但發動機依舊完好的跑車，正處於失控的邊緣，我不想他死前再飆一次。”
“身體已經到了極限，那就該塵歸塵土歸土，他該接受這個事實了。”
“……”
老李聞言，知道阿鉞心意已決，只能道：“那你儘量控制一下。”
“好，你就說附近地震了。”
阿鉞活動了一下身體，不等對方反應過來，直接往前一步。
“……地震！？”
老李立刻想喊住阿鉞。
但他話還沒說完。
夏鉞拔地而起，轉瞬間，身影便消失不見了。
老李愣了愣，還沒反應過來。
巨大的音爆聲……忽然響徹群山！
遠處。
一條看不清是什麼事物的白線，忽然破雲而出，從空中向下，眨眼間便墜入了盆地。
白線落下的那一瞬。
群山之間，彷彿所有聲音都消失了。
緊接著。
半秒後。
環形氣浪猛地炸開，向外席捲而去。
巨大的聲響傳入了老李的耳中。
他親眼目睹遠處山帶之間的盆地，瞬間塌陷，出現了一個猶如隕石撞擊巨大的凹坑!
群山震顫！
強大的氣浪襲來。
老李一個踉蹌，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他掙扎著站起身來，看著遠處的壯闊畫面，感受著腳下依舊不斷震動著的山體。
沉默了許久。
還真是……地震啊。
直到阿鉞重新出現在身旁，他才反應過來，咬牙道：“我信了你的邪……”
“放輕鬆，震動馬上就會停止了，傳不出去多遠的。”
阿鉞扶住他，帶著他往山下走去，同時道：“走吧，該回去了……我還欠別人一聲謝謝。”
“……”
老李無可奈何，最後回頭看了眼，看著盆地中間足球場那麼大的深坑，忍不住嘆了口氣。
巨蟻……
不愧是最純粹的權柄。
但問題是……這該怎麼圓啊。
他苦笑一聲，轉回頭去，看向阿鉞。
阿鉞假裝沒注意到他的目光。
兩人漸漸遠處。
而他們身後。
盆地裡，深坑中。
無數翻騰的黑霧，開始不斷從土地裡滲出。
但這些黑霧，似乎並不能在外面久存，剛一露頭，接觸到陽光，便猶如活體一般劇烈扭動起來，接著蒸發消失不見。
這個過程整整持續了七八分鐘。
終於，土地不再滲出黑霧了，震動的群山也恢復了平靜。
但下一秒。
阿鉞硬生生砸出來的深坑中央……本來被完全夯實的土，忽然像豆腐塊一般被切開，飛向了半空。
緊接著，一道身影踉踉蹌蹌地從中站了起來。
那是一個老態龍鍾，瘦骨如柴，幾乎到了皮包骨程度的老人。
他痀僂著腰，雙目渾濁暗淡，看不到丁點生氣，暮氣沉沉的。
宛如一個……活死人。
“連苟活……都不讓嗎？”
老人看著阿鉞離開的方向，顫顫巍巍地問了一句。
意料之中。
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所以老人緩緩舉起了手，對準了阿鉞離開的方向。
但很快……他又將手放了下來。
阿鉞太年輕了。
而他……太老了。
這次夏鉞選擇打碎他最後一個吊命的黃泉眼……就是擺明了告訴他，要麼就打，要麼就好好享受最後的時光，然後去死。
而他怕了……
他怕自己不是那個年輕人的對手，他怕死。
“為什麼……”
老人緩緩低下頭，看著自己乾枯的手臂，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為什麼……我會怕？”
是啊。
為什麼自己會怕一個三十出頭的毛頭小子？
明明自己體內的靈依舊澎湃！
明明自己從來沒有如此強大過！
但為什麼……為什麼自己會老得那麼快？為什麼身體會先撐不住？
老人看著乾枯的手臂，臉上的痛苦逐漸變成了怨恨，他重新抬起頭，忽然嘶吼道：“夏鉞！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為什麼就不能幫幫我！為什麼就不能讓她幫幫我！！甚至還要趕盡殺絕！！！”
“天策！天策！！天策府成立之前，你以為是誰在維持秩序！你以為是誰！！！”
他不算大的聲音迴盪著。
但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
老人喘息著，忽然平靜了下來。
他慢慢挺直痀僂的腰，閉上渾濁的眼睛，呢喃道：“鵬城……鵬城……夏鉞，既然你不願意給，那我就去搶好了。”
……
“真囉嗦……活了那麼多年，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態這個道理都不懂是吧？當個老不死很好玩是吧？還天策府成立之前誰在維持秩序，要不是你們這些老屁股，需要天策府？”
阿鉞有些不耐煩地回頭看了一眼，語氣逐漸激動，看樣子甚至想要倒回去。
老李看出了苗頭，趕緊拉住他：“別別別，這裡距離人口密集區太近了，想想那些人。”
“……”
阿鉞聞言，深吸口氣，勉強冷靜了下來：“算了，走吧。”
“對，別跟老屁股一般見識。”
老李鬆了口氣，接著看向阿鉞，小聲道：“辛苦你了。”
目前之所以還能維持平衡。
舊時代的人老去是一方面。
新時代有個能壓他們一頭的存在是另一方面。
兩者其實缺一不可。
而一個人對抗整個舊時代。
這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都不輕鬆……
“說什麼啊，老李。”
阿鉞聞言，忍不住笑了笑：“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矯情了？”
“沒什麼……”
老李搖了搖頭，重新看向前方。
希望接下來別出什麼么蛾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