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這會兒店裡沒有什麼生意,所以老闆格外有空,兩個人剛剛落座,他就拿著那一張簡簡單單的選單走了過來,放在桌上:“吃點什麼?”

霍巖只掃了一眼選單:“來一碗全家福。”

“我也一樣吧。”寧書藝也不知道這家店什麼好吃,既然霍巖帶著自己來的,那跟著他點應該錯不了。

餛飩沒多一會兒就送了上來,碗很大,餛飩的個頭兒也很大。

這餛飩之所以叫“全家福”,就是因為每一個餛飩的餡兒都是不一樣的,這一碗似乎集齊了這家店裡所有口味的餛飩,每種餡兒都有一隻。

寧書藝吃了大半碗就吃不下了,這恐怕是她最近這一陣子吃得最舒服最踏實的一頓飯。

霍巖從落座點了餐之後就一直是一言不發悶頭吃飯的一種狀態,吃得很快,風捲殘雲一般,那速度讓寧書藝都忍不住懷疑,他到底是不是把餛飩整個兒整個兒的往肚子裡吞,根本就沒嚐嚐裡面的餡兒是什麼滋味兒。

等寧書藝吃完她的大半碗的時候,霍巖面前已經是一隻空碗了,他就坐在那裡,靜靜地看著寧書藝吃,見她推開碗,才開口問了一句:“吃飽了?”

寧書藝點點頭:“你吃完很久了麼?”

霍巖點點頭,用眼神詢問寧書藝是不是要準備離開,兩個人起身去結賬。

“幸虧你是跟我一起吃飯,你要是和任婭婭一起吃飯,她吃一頓飯的功夫,夠你吃完飯再打個瞌睡的!”走出餛飩店,寧書藝和霍巖開著玩笑。

霍巖沒有吭聲,寧書藝看了看他略微有些出神的表情,又看看時間:“走,先去給你換個藥再說!”

這個提議霍巖倒是沒有拒絕,只不過整個過程中都沒有開口說過話。

平日裡他也是個話不多的人,只是今天顯得格外沉默。

寧書藝佯裝沒有察覺,一切照舊,陪霍巖換好了藥,這會兒也過了晚高峰時間段,兩個人坐車回家,車上人不多,也不用擔心會霍巖的傷口被擠到。

到了距離寧書藝家還有差不多兩站的地方,霍巖輕輕用手肘碰了碰她:“在這一站下吧,散散步。”

“好!”寧書藝沒有提出異議,兩個人提前了兩站下車,順著路邊慢慢往回走。

走出去了一段路之後,霍巖忽然開了口:“那家店,我已經好多年沒有敢去了!”

“那今天為什麼會想要帶我去那裡?”寧書藝見他願意開口,索性也不扭捏,直接把自己心裡的疑問丟擲去。

“想把心結解開,拉你幫我壯壯膽。”霍巖用一種格外認真的語氣和神情,說著這種讓誰聽了都會覺得是調侃和玩笑的話。

“那怎麼樣?我給你壯膽了麼?心結解開了麼?”寧書藝倒沒覺得他是在開玩笑,一本正經看著他。

“解開了,謝謝你。”霍巖點點頭。

到了小區裡面,這會兒晚上已經沒有了什麼寒意,寧書藝指了指樓下的涼亭:“要不要在樓下坐一會兒再上去?

我這個人很誠實的,你今天的這些個舉動讓我覺得非常好奇,但是如果你不想說,我保證管得住自己的好奇心,絕對一個字也不問!”

“坐會兒吧。”霍巖被寧書藝如此坦誠的態度給逗笑了,儘管那笑容很淡很淡,卻也算是在他方才黯淡的臉上增加了幾分顏色。

兩個人在亭子裡面坐下來,霍巖抬頭看著面前各家各戶亮起來的燈火,那些燈火倒映在他的眼睛裡,似乎有些閃爍:“之前在醫院裡遇到的那個人,是我的前養母。”

寧書藝愣了一下:“聽說過前女友,我還頭一次聽人說‘前養母’的。”

“我沒有前女友。”霍巖聽了她的話,搖搖頭。

“這是重點麼?”寧書藝哭笑不得,同時霍巖方才對那個女人的稱呼,又讓寧書藝有一種不太好的猜測:“重點是,前養母是什麼意思?你之前……被她領養之後又遺棄了?”

“不算遺棄,算是被‘退貨’了。”霍巖嘴角動了動,露出一抹苦澀的淺笑,“畢竟一出生我就被遺棄過一回了,如果被遺棄兩遍,那這輩子未免也太慘了點兒。”

寧書藝沒有接話,這是霍巖第一次願意開口在自己面前提起過去的事情,她一直都猜測這個傢伙的性格成因與過去的經歷有很大關係,但是人家自己不想說,她也不會出於好奇和八卦的心理就去刨根問底。

現在霍巖願意開口,要麼是看開了,要麼是繃不住了。

總之,肯開口總是好事。

“我是在福利院長大的。”霍巖的性格,既然開了口,就不會選擇吞吞吐吐、支支吾吾,“當時一起長大的孩子裡,有的是家裡出了事故,有的是家人生病去世,他們都是因為無奈,才不得不到福利院的。

只有我,是嬰兒的時候就被遺棄在福利院門口,所以從小我就一直覺得,可能和其他孩子比起來,我不是那麼討人喜歡的,所以自卑。

一直到了五六歲的時候,有一對夫妻到福利院裡面來領養孩子,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挑中了我,把我帶回家。”

“他們對你好麼?”寧書藝試著問,雖然說從之前的“前養母”這個稱呼來看,這個問題的答案似乎並沒有那麼令人期待。

“還好,談不上特別親熱,但是對我不算差。”霍巖點點頭,並沒有因為自身遭遇而說什麼遷怒的話,也就抱著一個客觀的態度,“他們家裡面的條件屬於溫飽有餘,能給我提供的本也不算多。

更何況他們雖然領養了我,家裡面的親戚朋友也始終覺得領養來的孩子毫無血緣關係,喂不熟,終究不如自己生的好,所以他們兩個對我也是客氣大於親近。

我在那個家大概生活了兩年,平平靜靜的兩年,之後我的養母忽然之間病倒了,每天躺在床上,吃飯都要養父端到床邊去,我也不知道她是怎麼了,那段時間他們兩個經常關起房門來說話,有的時候養母還會哭。

之後有一天,養父說要帶我出門,我們兩個出了門,到商場裡,他給我買了一套運動服,然後帶我去了方才的那家餛飩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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