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完全答應,”耶律華道,“不過他答應之後會呆在宮中暫且保護我父王和母后的安全。”

“是嗎?”拓跋尋聞言一喜,北魏王室如今大傷元氣,王宮安全至此成為了最大的問題。

西戎的勢力居然能滲入王宮,這一點讓人毛骨悚然。

這下有林挽弓答應保護,那麼無論是王室還是朝廷,恐怕終於能安生一段時間了。

想到造成這一切的幕後黑手,拓跋尋神情冷肅起來,“給陛下下毒的人,還是沒有找到一個活口麼?”

耶律華點頭。

直接給耶律朗下毒的拓跋良娣在被關入大牢後當夜就毒發身亡,經過醫官的檢查,她早已身中劇毒,需要每日服下特定的解藥才能活命。

而就在拓跋良娣暴斃的當夜,耶律朗身邊的幾位近臣、十幾名宮人和幾十名宮中侍衛也同時在不同的地方毒發身亡。

雖然還未找到證據,但耶律華已經能猜出這些人恐怕就是這次參與給耶律朗下毒的人員。

耶律華還懷疑他祖父耶律宏的死也有西戎人的手筆在,但耶律宏身邊的宮人在他去世已被當時受到控制的耶律朗下令全部殉葬了,死無對證。

一個不留,證據被消滅的乾乾淨淨。

這就是西戎人的手段。

想要徹底解決這個隱患,就只有一個法子。

那就是徹底搗毀這群人的老巢。

暗部,還有禪院。

耶律華在心中牢牢記住了這兩個地方。

“陛下的傷還好麼?”拓跋尋問道。

“已經開始癒合了,醫官說已經渡過了最危險的時候,”耶律華道,聲音低沉,“只是境界全無,退到了等階十。”

畢竟經歷瞭如此大難,能活下來已是幸事。

拓跋尋在心中嘆了口氣,“那陛下精神還好麼?”

“一天中有半數時間都在閉目而眠,”耶律華深吸一口氣,“太醫說這是元氣大傷,需要到溫暖的地方好好調理。”

這也是為什麼即便有舟車勞頓的風險,但他還是母親決定儘快帶著父親南下返回洛陽的原因。

平城實在太靠北,酷寒的冬天就要來了。

“是嗎?那你們什麼時候出發?”拓跋尋面對著短短一個月卻像是長大了十歲的好友,心情有些沉重。

雖然一早就猜到了,但一旦分別的時刻到來,他還是難免有些難過。

耶律華要跟著御駕南歸,而他們這些人,卻要繼續北上。

在東吳的時候,他們還只是普通的修行者,可現在的耶律華顯然不可能和他們一起參加高階大典了。

這位年紀十七歲的少年,已經要擔負起整個國家了。

“等我父王的傷勢穩定下來,大概三天後吧,”耶律華臉上在笑,但在拓跋尋看不見的地方,他的眼珠卻未笑。

“聽說公主殿下明天就要走,我還來得及給你們送行。”

“是啊,”拓跋尋點頭,“公主殿下說她想順路去一趟永夜長城,所以休整一日後就出發。”

“去永夜長城?”耶律華有些意外,“她去那做什麼?”

“說是師父有東西託她帶過去,”拓跋尋道,“具體緣由我也不清楚。”

“是嗎?”耶律華吐出一口氣,“那你跟著去時,如果發現那邊的守軍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第一時間通知我。”

“明白,”拓跋尋點頭,察覺到耶律華沉默下來,他忍不住問道。

“殿下,你……不去見見她嗎?”

這個她是誰,他們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昨日事了後,耶律華一直在四處奔走處理殘局,嬴抱月也帶著孟詩等人安頓救出來的女修和救治義軍中受傷的兵士,兩邊都忙得不可開交。

但今日稍稍歇下來後,拓跋尋卻發現耶律華卻依舊沒有去見孟詩的意思。

明明將嬴抱月和孟詩等人安頓在離自己最近的殿閣,但他卻沒有踏進去一步。

拓跋尋原本以為耶律華是近鄉情怯,但現在看來事實似乎並非如此。

耶律華抿唇未曾回答,沉默許久後,他輕聲道。

“她還是決定,和抱月一起走是嗎?”

雖然這個答案沒什麼懸念,但拓跋尋忽然覺得說出來對耶律華有些殘忍。

“嗯,”拓跋尋斟酌著措辭道,“繼子大人她,想繼續參加高階大典。”

“也是啊,”耶律華忽然笑出來,“那是當然。”

她是那麼優秀的修行者,自然是應當繼續北上去追逐屬於她的天地。

她不該被困於四方宮牆之中。

只是在那麼一瞬間,真的只有那麼短短的一瞬,他曾經奢望過,她會願意留下來陪他。

可這終究是他自己都說不口的願望而已。

畢竟他們之間,連該點破的東西都沒點破。

“那還是不要見了吧,”耶律華笑笑,“我怕我說出不該說的話來。”

如果看見她的臉,他真的怕自己會讓她不要走。

他會因為自己這剛到手的這點權力,做出無可挽回的事來。

“殿下……”

“好了,你這都什麼表情,”耶律華伸手推了推拓跋尋,“你明日就要出發,我就不耽誤你時間了,快去準備吧。”

“明日你們什麼時辰從哪個門走?我去送你們。”

拓跋尋微微低頭。

“明日辰時,在北門。”

“好,我知道了,”耶律華笑著送別拓跋尋。

看著拓跋尋離開的背影,他臉上的笑容逐漸淡下來。

無人知道,他昨晚做了一個夢。

夢裡,他不是耶律華。

只是莫華。

……

……

第二天清晨,嬴抱月等一行人和演武營眾人在北門處聚集。

看著站著城門處的一眾北魏官員和為首的那對母子,嬴抱月愣了愣。

遠遠就能看見城門前立著巨大的華蓋,華蓋下襬著三張摞著滿滿水酒果品的桌案,馮燕和耶律華身後更是安置著一張巨大的明黃步輦,步輦下靠著身蓋薄毯的耶律朗。

她昨日聽拓跋尋說了,所以看見耶律華站在這裡並不意外。

但她沒想到這送行的陣仗這麼這麼大。

察覺到嬴抱月的目光停在馮燕和耶律朗身上,耶律華站在桌案前手端酒杯苦笑道。

“母后昨日聽我提起,非要一起來。”

他父親受傷後不知為何異常黏他母親,聽說馮燕要來,他也要跟著來,君王要出行,一些重臣自然也要跟著。

結果就變成了如今這般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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