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娘。

李梅娘。

在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無數的聲音湧入嬴抱月的腦海和心中。

“我只要能和你還有大樓三人永遠在一起,就心滿意足了。”

“下多少次地獄都無所謂。”

“所以殿下,無論發生什麼,請不要死。”

“我是不會死的,我去去就回。殿下,我們明天見。”

殿下,我們明天見。

梅娘。

我們最後見到了嗎?

“二小姐,你在胡說什麼!”

刺耳的尖叫聲傳來,嬴抱月猛地回過神來看向眼前的少女。一邊婦人的破鑼嗓子打斷了她的思緒。

那個剛剛當街訓斥李堇孃的婆子聽到李堇娘剛剛補上的那句話,一瞬間睜圓了眼睛,隨後滿臉怒不可遏。

“二小姐,你都在胡說些什麼,老爺說過不要再提起這個名字!”

“李家沒有這個人!”

然而面對婦人都要噴到她臉上的唾沫,那個自稱李堇孃的少女卻沉默了一瞬,隨後抬起頭,靜靜看著面前的婦人。

“不提起這個名字,她就不存在了嗎?”

那個少女的目光太過平靜,平靜中有著難以言說的力量。

原本唾沫橫飛的婦人一愣。

李堇娘看向一邊一頭霧水怔在一邊的孟歌笑了笑,“抱歉,嚇到你們了?家醜不可外揚,讓你們見笑了。”

“你覺得那是家醜嗎?”嬴抱月看著她忽然問道。

李堇娘一愣,她剛剛一時鬼迷心竅提起了那個人,本以為會收穫周圍人鄙夷的目光。畢竟在這之前不論她去參加哪場詩會茶會,一旦提到那個名字,都會立刻被主家送客。

當然她現在早已收不到任何邀請她的帖子,她和那個人的名字一起,成為了貴女們避之不及的存在。

但她沒有想到,她會在街邊的一個前秦少女口中,聽到這個問題。

李堇娘抬起頭,看起那個少女比湖水更清澈的,剛剛讓她一時衝動的眼睛。

她也不知她剛剛在想些什麼,只是在這麼清澈的眼睛前,她不想隱藏心中最深處的想法。

這雙眼睛像是能看到人內心的深處,將所有情緒映照而出。

“不,我不這麼覺得。”李堇娘搖了搖頭,看著嬴抱月淡淡道,“如果我這麼覺得,也不會提起那個人,自詡為她的妹妹。”

衣著寒酸沒有任何配飾的青衣少女粲然一笑,“那個人是我的英雄。”

她去做了全天下的英雄,所以才離她而去。

嬴抱月聞言一怔。

“真奇怪,我怎麼會和初次見面的人說這些,”李堇娘說完也一怔,隨後拍了拍腦袋,略過嬴抱月看向孟歌,“孟小姐,還請忘了吧。”

剛剛的話,如果被她的父親知道,不知該是多麼的大逆不道。

她的聲音不算大,路人沒幾個聽見的,又不會有修行者專門跟她的聲音,聽的最清楚的就是她面前的兩個少女和那個公主身邊的少年。

但不知為何,李堇娘卻完全不想去叮囑這位公主。明明她如果在南楚的貴女層中說了話,自己本來就不堪的名聲只會更加糟糕透頂。

李堇娘也不知道她是本能地覺得這個女子不會那麼嘴碎,還是知道她沒法約束堂堂一國公主選擇認命。

總之和孟歌說完那句話後,李堇娘退後一步,向她和嬴抱月一禮道,“能結識兩位是小女的榮幸,不過我是偷跑出來的,這就要歸家了。”

說完她看向氣得渾身發抖的婆子,“好了,王媽媽,你也彆氣了,我這就和你回去。”

“二小姐……你知道你都說了什麼嗎?你是一輩子都不想嫁人了嗎?”

“那樣不也挺好的嗎?”李堇娘噗嗤一笑,但下一刻她的笑容比水珠消散還要快,低頭輕不可聞道,“但你覺得這可能嗎?”

即便到如此地步,她還是有交換價值。

她的家族不會放過她。

她終究不是她的姐姐,即便帶著同樣的天賦出生。

李堇娘收起笑容向罵咧咧的婆子走去,但就在她經過那個公主的身邊時,忽然她的耳邊傳來一聲低語。

“我也這麼覺得。”

哎?

李堇娘越過嬴抱月,停住腳步,與那個女子背對。

“你姐姐,我也這麼覺得。”

李堇娘愕然睜大眼睛,回過頭,看著那個女子同樣回過頭來。

“可你應該不認識……”她喃喃開口。

嬴抱月微微一怔,隨後笑了笑道,“嗯,我不認識她。”

“但之前流言中有說,那位小姐逃婚後,是去從了軍。”她看著面前少女道,“那麼她一定非常勇敢。”

十年前,那個女子去了永夜長城。

嬴抱月輕聲開口,“是我們所有人的英雄。”

李堇娘心中莫名有一股熱氣往上湧,“可從七年前開始,我便沒有再收到她的任何訊息。”

如同水滴滲入土壤,生死都不從得知。

而現在想起來,七年的動亂,就是這個女子的父親引起的。

這麼想起,李堇娘甚至不知聽到這句話是該高興還是該恨這個少女。

但最後,看著那雙眼睛,她還是收起所有的情緒。

“如果姐姐能聽到你的這句話,她想來也是會高興的。”

嬴抱月轉身,向李堇娘一禮,“嗯,她應該也會希望二小姐能高高興興的。”

“你多保重。有緣再會。”

李堇娘一愣,隨後還禮,看著嬴抱月像是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回了一句“謝殿下關心,有緣再會”轉身離開。

“這位李家的二小姐,也真是不容易。”看著青衣少女離開的背影,剛剛躬身行禮向她表達謝意的孟歌直起身來,喃喃道。

說完她一愣,看向一邊的嬴抱月,“殿下,剛剛……”

她總覺得剛剛這位前秦公主身上的真元氣息有些不同尋常,同樣不同尋常的還有那個李家小姐,兩人之間的氛圍似乎也有些特別。

“嗯?”嬴抱月看向她,“孟小姐對真元的感覺很敏銳。”

孟歌和剛剛的李堇娘都是天生的修行者,天生等階九。

從初次見面的時候她就發現了一點,結合這兩人的出身也不難猜出。

李家本來就是高階修行者的世家,而孟歌有孟施那樣的一位哥哥,兩人還是龍鳳胎,和她哥哥一樣是天生修行者一點都不奇怪。

當然和孟施不同,孟歌和李堇娘顯然是沒有修行過,一直停留在等階九。

“真正敏銳的是殿下……”孟歌看著眼前等階七的少女,內心咋舌。她剛剛連話都沒說這女子就察覺到了她察覺到了什麼,真是可怕,上一次感受到這樣的壓力還是她兄長破境的時候。

看著眼前的少女,孟歌心情複雜。

聽說這個女子在昨日之前還和她現在一樣是等階九,但在一天之內就連升兩階,成為了等階七的修行者,甚至還號稱要拿初階大典的魁首,雖然在孟歌看來是痴心妄想,但這個女子實在是……

“我身體不好,不能修行,”孟歌看著嬴抱月苦笑道,“和殿下差遠了,獻醜了。”

“不能修行?”然而就在這時她面前的少女卻像是聽不懂她的託辭,看著她忽然開口。

嬴抱月注視著面前少女眼睛。

“是不能,還是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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