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的清晨一如既往的平靜。

作為新興的世家,為了維持延續好不容易得到的地位,霍家的家訓森嚴,在整個丹陽城內都十分有名。

雖然眾人戰剛剛結束,正是在更激烈的個人戰前給修行者們休整的日子,霍湛還是一如既往在卯時便起身,隨後調息一個時辰後開始在院中練劍。

其他兄弟的院子中也陸續傳來練劍的聲音,讓他即便汗如雨下也不敢有絲毫鬆懈。

他所住的院子是霍家子孫一輩中最大的,名為鴻鵠院。

鴻鵠,寓意自然是鴻鵠之志。

作為霍家的子孫,必須從小嚴以律己,光宗耀祖,守護好霍家作為甲姓世家的榮耀。

他從小聽著這些家訓長大,但事實上霍家成為甲姓世家,也不過才短短的七年而已。

霍湛拔劍出鞘,沉重地撥出一口氣。

他的祖父雖然胸有鴻鵠之志,卻沒趕上好時候,前朝末世混戰時讓帝國三雄歸家金家穆家三家先拔得了頭籌,因從龍之功獲得了太祖皇帝的寵愛。

而後來的那些人,就只能跟在那三家之後撿些殘羹剩飯。

當初跟在歸家後面卑躬屈膝的日子,是霍家最為屈辱的時候。但好在後來太祖皇帝駕崩,歸老將軍去世,皇長子孫遁逃南楚,霍家這一次抓住了機會隨皇長子孫舉家遷往南楚,在前秦遺老中獲得了不俗的地位,最終才到了今天這般地步。

然而只要嬴珣一日回不到前秦登上王位,霍家地位就依舊搖搖欲墜。

現如今雖然靠著嬴珣母族葉家的力量,暫且收留其在南楚,但一旦兩國間發生戰事,嬴珣就可能被趕出南楚。

霍湛向空中狠狠地刺出一劍。

但現如今他們霍家已經牢牢地綁在了嬴珣這條船上,能做的就只有牢牢佔據前秦遺老中第一世家的地位,絕不能出一絲紕漏。

而他作為霍家這一輩的嫡長孫,更不能出什麼紕漏。

霍湛喘著氣收劍入鞘,怔然環視著周圍寬敞的院子。

鴻鵠院。

這代表著在霍家年輕一輩中地位,但同時如果他出了什麼紕漏,明天住在這個院子裡人就不是他了。

作為武將世家,霍家重視功績高於地位。他的祖父現任的霍家家主每一次家宴都會耳提面命,從龍之功從龍之功,比起所謂的傳承千年的世家,從龍之功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霍家才選了更有才能卻處境不易的嬴珣,而不是正統繼承人嬴晗日。

而霍家這一代從龍之功的重點,就在他身上。

他離嬴珣最近,同年參加初階大典,有兒時相伴之誼,同甘共苦之功。他必須要牢牢佔據嬴珣身邊第一人的位置,輔佐這位前秦正統的大公子在初階大典中走到最後。

這是他的責任,也是他唯一的價值,如果沒有做好,霍家絕對會毫不猶豫地捨棄他。

而沒有家族的他,什麼都不是。

什麼都不是。

他不知有多少兄弟每日勤學苦練虎視眈眈就是想取代他的位置。

汗水一滴一滴滴落在地,嬴珣喘著氣收劍入鞘。

“大公子,歇一歇吧,”這時旁邊的老奴窺著時機送上茶來,“這一次初階大典眾人戰前秦連拿三個第一,大公子更是名列前茅,老爺聽說了可是非常高興,直說您做得好呢!”

霍湛聞言眉頭微松。

初階大典舉行到現在,的確一切都非常順利。

前秦取得的成績聞所未聞,他作為主力名次自然也十分不錯。前天他回到府裡,連其他兄弟看他的眼神都恭敬了不少。

然而……

霍湛擦著汗坐在廊簷下,有些失神地看向天空。雖然一切都如此順利,但今天早上起來開始,他不知為何就有些心神不寧。

“大公子?您看什麼呢?”身邊老奴奇怪地問道,但霍湛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到底還有什麼不對……

如果說初階大典中還有唯一異數……那就是……

霍湛心頭一緊,然而就在這時,院門邊忽然傳來下人的驚叫。

“大……大公子,有人找您……”

“找我?”霍湛站起身來奇怪地問道。如果是嬴珣還有平素相熟的朋友,下人們會直接報出名號更不會如此驚訝。

但不管是誰,作為霍家的下人這般大呼小叫還是不成體統,霍湛蹙眉向院門外走去。

“誰找我,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他一邊走一邊大聲斥道。

然而就在看見站在門外的那個人影時,原本大步流星的少年的身影卻頓時僵在原地。

來人身姿優美,背影都宛如一幅畫。

這是很美的一幅風景,然而霍湛卻像是見到鬼一般瞪大了眼睛。

“是……是公……公主殿下找公子您……”

而就在這時,抖抖索索站在一邊的門房窺著他的臉色報出了來人的名號。

這是一位從未造訪過霍府的人物,也是霍湛打死他也從未想到會大清早在自己院門口看到的人物。

“早上好,霍大公子。”

而就在這時站在院門外的那個纖細的身影轉過身來,對他莞爾一笑。

霍湛腦海一片空白。

為什麼這個人會來找她?

為什麼她會在這裡……

霍湛在心中喊出了這個少女的名號。

前秦長公主,嬴抱月。

……

……

“不愧是霍家的院子,還真是氣派,”走進院門上掛著鴻鵠院三字牌匾院落,嬴抱月轉了個圈說道。

“公主殿下見笑了,區區小院,不敢和國師府相比。”院落的主人霍湛站在院內,深吸了一口氣開口道。

“你這個院子比姬公子的院子要大,”嬴抱月笑了笑道。

霍湛聞言頭皮發麻,看著院中堪稱手足無措的小廝們,走上前來向嬴抱月一禮。

“殿下光臨寒舍,到底有何貴幹?”

他曾打心底裡瞧不起這個花瓶公主,但三場眾人戰也足夠讓他明白這女人不是單純的花瓶,而此時不知為何看著那個近乎孤身前來的女子,他的心底一陣陣發涼。

最深處,還有一絲隱秘的心虛。

“寒暄的確不用了,我們各自都時間寶貴,就進入正題吧。”而那個女子清澈見底的眼睛看向他,“我來找你自然有事,且不是那麼方便讓別人聽見的事。”

嬴抱月掃了一眼霍湛院中,只見和姬嘉樹的院子情況相仿,下人裡只有年邁的老僕和稚氣未脫的書童,不見一個丫鬟。

“之前就有所耳聞,霍家家規森嚴,男丁成親之前屋內不得有女子,現在一看果然不假。”她淡淡道。

“但即便如此,還請霍公子準備一個空無一人的屋子,我有事要和你單獨談談。”

霍湛眸光一凝,下一刻淡淡道。

“不管殿下有什麼事,殿下是待嫁之身,孤男寡女實在有違禮數,還恕在下不能從命。”

“孤男寡女?”嬴抱月聞言一笑,看向身後的另一位少年一本正經道,“這一點霍公子不用擔心。”

她拍了拍歸辰肩膀,“這下多了一個男人,總可以了吧?”

“還是說……”嬴抱月靜靜看向霍湛,“霍大公子不介意將不能見人的事,公之於眾呢?”

霍湛瞳孔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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