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嗖嗖吹過。

嬴抱月和李稷相對無言。

“你在啊。”

“嗯。”

還是一如既往惜字如金。

嬴抱月是挑巡城士兵和更夫離開的空隙出門的,街上此時除了李稷空無一人。

他要隱藏氣息區區士兵和更夫是無法察覺的,也不知他在這裡站了多久。

也許從一開始就根本沒走。

掃了一眼他空蕩蕩的身邊,嬴抱月問道,“趙光呢?”

“我讓他先回去了,”李稷道,“他明天要上朝聽政。”

趙光作為王親上朝也只是作為裝飾物站在一邊,也不知他是怎麼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不跟來。

“我和他說他如果要留下,明天也許就會擁有造反的名頭,他就走了。”

是逃了才對吧。

嬴抱月看著輕描淡寫將造反兩字說出口的男人,知道他已經猜出了她今晚的目的。

“那你留在這做什麼?”

總不會是想和她一起夜探王宮吧?

“話說在前,”嬴抱月微笑,“不要阻止我。”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的不想和李稷動手。

那簡直是玉石俱焚。

“嗯,”李稷點頭。

居然點頭了?所以他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嬴抱月笑了笑道,“那你留在這做什麼?不會是想和我一起去吧?”

她只是開個玩笑調節下氣氛,不曾想李稷聞言……

再次點頭。

街頭安靜了一瞬,嬴抱月很久未曾感覺到如此無語的心情了。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她看向安靜地站在街頭的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建章宮的保衛工作之後有很大部分會交給你吧?”

保衛君王是國師的首要工作,東方儀已經年邁,之後這事想必都會傳給李稷。

“嗯,”李稷道,“所以有我在的話,想潛入會順利一些。”

打量著眼前尚未脫去祭服的男人,嬴抱月心道,這算不算監守自盜?

有他當然好潛入,就算他尚未接班完全掌握宮中的防衛網,知道的也會比正常人多許多。

“你知道……你這樣算是叛國嗎?”嬴抱月神情有些複雜。

“與其等你不知會做出什麼來,不如隨你一起去,”李稷淡淡道,“我判斷這樣對建章宮更好一些。”

“是嗎?”嬴抱月笑了笑道,“你有更好的阻止這件事的方法。”

那就是此時此刻此地,殺了她。

“你是不是在想,我最明智的作法是殺了你?”李稷看著她的眼睛問道。

嬴抱月點頭,看來大家都是混過朝堂的人。

涉及君王安危生死,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修行者為了國君殺人,是盡忠不是犯罪。

當然作為穿過一次的嬴抱月,覺得這條大家心照不宣的傳統,非常的扯淡。

“你尚未威脅到陛下的安危,為何要草菅人命,”李稷靜靜道,“如果你真的要這麼做,我再盡忠也不遲。”

嬴抱月定定看著他。

如果她上輩子,這世間多些這樣的修行者就好了。

“我對你們陛下的命不感興趣,我只是要找他借個東西,”她笑了笑道,“你想跟著去就一起去吧。”

他和趙光光臨了一次阿房宮她沒有告發,他陪她逛一次建章宮她也算是回本了。

今夜的王宮之旅,註定是二人行了。

李稷點頭,但下一刻他抬頭看向嬴抱月身後,目光微凝。

……

……

世安院內,就在嬴抱月邁出門檻後,姬清遠轉身正準備回房,卻發現身後靜靜站著個人。

“誰!?”

今晚實在太一驚一乍,姬清遠險些驚撥出聲。

但看清此人的臉,他生生將呼喊嚥了回去。

月光照在他身後少年俊秀的臉龐上。

姬清遠眼中浮起復雜的神情,“你什麼時候來的?”

悄無聲息站在他身後的,正是他弟弟姬嘉樹。

想起剛剛自己和嬴抱月的對話,姬清遠心頭亂糟糟的,不知道姬嘉樹有沒有聽到什麼不該聽的。

果然自己境界太低了,這人站在他身後都沒察覺。

“沒來多久,”姬嘉樹深吸一口氣道,“在她出門前我一直待在房裡。”

她離開後,他才走出來。

“不用擔心,大哥,我沒一直站在你身後,”姬嘉樹抬頭苦笑道,“要是那樣她會察覺的。”

果然不是擔心被他察覺到是麼……姬清遠也想苦笑了。

“你們說的話,她設了屏障,我也沒聽到幾句。”姬嘉樹淡淡道。

但他知道她出去了。

恐怕還是要去之前和趙光提到的東吳王宮。

姬清遠神情複雜地注視著身前神情平靜的弟弟,“那你……”

你既然什麼都知道,為什麼不阻止她?

看著姬清遠眼中的疑問,姬嘉樹微微低下頭。

因為他沒有資格阻止。

“大哥,”姬嘉樹靜靜抬頭,“她要去東吳王宮拿什麼?”

姬清遠深吸一口氣道,“避水珠。”

姬嘉樹沉默了一瞬,“雖然這麼說很不要臉,她是為了我嗎?”

姬清遠瞪大眼睛,隨後嘆了一口氣,“你知道了。”

不愧是春華君,只憑隻言片語就猜出了來龍去脈。

“她今日突然問我通不通水性,”姬嘉樹苦笑,“我原本沒在意。”

卻沒想到她放在了心上。

一切連起來就說得通了,只是他不知道她是如何篤定他可能會在水戰中遇到意外。

今晚發生的一切都太過詭異,背後彷彿醞釀著一個驚天的陰謀。

“你既然什麼都知道,為什麼剛剛不走出來,”姬清遠靜靜看著他,“不追上去嗎?”

“她想讓我不知道,我就裝不知道,”姬嘉樹深吸一口氣,“這是我能為她做的為數不多的事。”

她不希望他生出愧疚之意,那他就配合。

不是凡事打著為他人好的旗號枉顧他人意願才是對人好。

“人多目標大,她心意已定,恐怕不想有人同行,那麼我……”姬嘉樹正說著,忽然感受到遠處街頭上升起一股熟悉的氣息。

某位他熟悉的東吳修行者的氣息。

“嘉樹?”姬清遠看著眼前陡然沉默下的姬嘉樹。

“大哥,我出門一趟。”

姬嘉樹額角青筋跳動了一下,下一刻身影陡然從姬清遠身前消失了。

姬清遠看著地上騰起的塵土目瞪口呆。

說好的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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