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霧森林的黑夜寒冷刺骨,更北的前秦貴陽千金閣裡卻溫暖如春。

“怎麼,又讓人給跑了?”

坐在主位上黑衣人端詳著手中的金盃,看向跪在地上的黑甲將軍。

“一起墜入山崖的殺手中,沒有一個人回來。”身覆軟甲的男人咬牙道。

“一個都沒有?”聽到這樣的糟糕訊息坐在桌邊的白衣老人愕然瞪大雙眼,一邊黑衣人卻沒有絲毫不快。男人慢慢品著杯中酒,居然呵呵笑起來,“雖說起來沒良心,但這次我是不心疼的,畢竟這次一半是你家主子的人。”

“是,”黑甲將軍跪在地上咬牙答道,雙掌在地上死死摳成拳。

“不過我說阿朗,你家主子是不是放水了?”黑衣人啜著酒閒閒道,“暗部的人什麼時候那麼沒用了,我都說了生死不論連個女人都抓不到。阿夜長大了,就這麼不願意為我辦事麼?”

“還請主公見諒,”朗將軍緊張地吞嚥了一口,偷眼座上的黑衣人道,“十二翼裡有十人公子帶去了汝陽城,實在是騰不出手……”

“原來如此,畢竟中階大典也是大事,我也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黑衣人聞言笑了,“早就聽說阿夜身邊除了你和浪,唯有十二翼是雪原上最厲害的殺手,那這麼說這一次在雲霧森林裡,他派了一翼過去?”

“是,”朗將軍叩首道。

“哦,那派了誰去啊?豈不是也沒有回來,”黑衣人淡淡問道,“聽說阿夜這次出的人大部分是從後遼買來的奴隸。”

“正如主公所知,”朗將軍道,“為首的是赫連家的人。”

“哦?”黑衣人挑眉,“難道他居然捨得讓赫連勃出手了麼?”

朗將軍肩膀微震,赫連勃為十二翼之首,在公子身邊的地位甚至要高於他和浪。

“不是阿勃,”朗將軍深吸一口氣道,“主公,十二翼中有兩位赫連。”

“原來是阿勃的那個弟弟,”黑衣人聞言饒有興趣地笑了,“那他現在人呢?”

“聽說和前秦公主一起墜落山崖,生死不明,”朗將軍咬牙道。

“是麼?”黑衣人聞言卻笑得愉快,“不過不是赫連勃,你家主子大概也不會很心疼。”

朗將軍心底發涼沒有說話,卻感覺男人的目光盯著他,“那你家公子已經到了汝陽城了是麼?”

“是,”朗將軍垂著頭恭敬道,“已經入住了東吳王安排的使館。”

“使館?”黑衣人失笑道,“不愧是打了一輩子光棍的趙暮人,還真能忍啊,他這麼做估計不少百姓要罵他昏君了。”

“東吳王能屈能伸,”朗將軍垂著頭悶聲道,“公子說不是個好對付的對手。”

“那是當然,”黑衣人冷笑,“趙暮人年輕時吃過虧上過戰場,他打仗的時候你家公子還在家學騎馬呢。”

“不過他人到了東吳就好,”下一刻男人淡淡道,“至於在雲霧森林裡伏擊,我本也沒報什麼希望。你家公子都已經丟了一翼,我也就不說什麼了。”

朗將軍聞言一愣,“主公,阿晏的魂燈還未滅,人不定就……”

他想說人是生死不明,不一定是死了啊!

“這一點我勸你家公子還是別報希望了,”黑衣人晃著酒杯微笑,“也通知赫連勃早點死心吧,就說我會記住赫連家的功勞。雖然沒能回收血脈,能與那女子同歸於盡,也算大功一件。”

“同歸於盡……”朗將軍怔怔重複著這句話,卻只見黑衣男人看向堆滿金盃的桌子,“雲霧森林的深處,可是有不少寶貝呢。”

“就算僥倖能在墜崖後活下來……”

男人嘴角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也自有天會收。”

……

……

黑夜之中的森林,籠罩著龐然大物靠近的氣息。

坐在火堆邊的少年少女沒有動彈。赫連晏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般向火堆中扔了一塊柴,一邊在體內靜靜蓄積真元,一邊看向坐在另一邊和他相處了五天的少女。

和這麼多天一樣,少女也正在專心致志往指尖上纏布條,像是什麼都沒察覺。赫連晏靜靜看著她破碎的指尖,這還是第一天的時候他指出的,不然這個狠心的女人根本沒有當回事。

那一日在決定合作握手之時,他察覺到了那個少女掌心的溼潤。就算她是從水裡爬出來的,水法者不可能控制不了水珠,他定睛一看才發現她的指尖正在流血。

那是當然,她並不是雷法者,沒有能夠貼在懸崖上的功法,那一日居然和他一般在崖壁上搏鬥,她自然要付出代價。

她十指的指甲已經全部破碎,混在在血肉之中,看著就只覺觸目驚心。當然作為修行者這沒什麼,但他見慣了赫連家的小姐精心呵護的指甲,哪怕北方遭雪災還要重金從中唐買能染色的花朵來塗指甲,卻沒見過另一種意味上被染紅的指尖。

“破了啊。”然而看著他盯著看,那個少女看了一眼,將已經破碎的指甲挑出來,敷上藥粉就結束了。

他知道南方人有句話叫做十指連心,但這個少女從始至終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此時赫連晏看著身邊換藥的少女,淡淡開口,“你也是殺手出身麼?”

大敵當前,儘量保持著身上氣息平靜的嬴抱月聞言看他一眼,不知此人在想些什麼,“怎麼,你又猜了一個我的出身?”

赫連晏靜靜看她,這些天的相處,讓他們被迫彼此開始熟悉,他也逐漸發現了這個少女身上的一些特徵。

比如異常的警覺,但不會將自神經繃得異常緊,不害怕疼痛,膽大心細,這些無不是一些殺手的特徵。

她有很多細節甚至是老祖宗留下來的書冊上叮囑殺手要做到的。

但不管這個少女身上有什麼特徵,他們這對面和心不和的組合,在今夜要面對第一個大的挑戰。

“不是猜測,只是我的期望,”少年淡淡道,“如果你也是殺手,那麼接下來至少好辦一些。”

一流的殺手和二流的殺手有著極高的區別,高階的殺手能拎得清輕重,他不至於在對敵之時後背被人捅冷刀子。

“你不用擔心,”嬴抱月看向火堆邊從他們兩人身後靜靜升起的巨大陰影,“既然落難,目光短淺的人可活不了。”

“是麼,我對你南方的怪物不太瞭解,”赫連晏靜靜盯著地上的陰影,“你說,這是什麼?”

兩人都沒有回頭。

“這不光是我們南方有,”嬴抱月道,“我覺得你應該聽過它的名字,在西嶺雪山也有此物出沒。”

赫連晏瞳孔一縮,緩緩回過頭。

三大不可知之地,其實是對修行者的凶地。

只因有等階的兇獸最愛以修行者為食。

存在的物種如果有相通的,只能是一種神物。

就在兩人身後的林中,正佇立著一頭比黑熊還要巨大的猛獸,看著那血盆大口中像劍一般的犬齒,赫連晏從口中擠出三個字。

“劍齒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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