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雲海間,無盡水霧中,李稷感受著渾身彷彿被再造一般的劇痛,怔怔看著面前少女臉上的笑容。

他的身體正在發生巨大的改變,真元正在重新打亂重組,而這一切正在迅速掏空他本來就虛弱至極的身體。

他明白這是成為天階都要經歷的過程,破境已經結束,但對他這個身體而言之後的消化調整才是更大的難關。他現在的身體狀態不比地階修行者好到哪去。

“你的筋脈……”嬴抱月看著眼前男人的臉色,感受著他身上真元的流動,她忽然意識李稷筋脈可能存在問題,這麼看來他之前去挑戰天階簡直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你快趕緊調息……”她剛想開口,這時一隻手忽然握住了她的肩膀。

下一刻,另一隻手覆上她的額頭,滾滾真元透體而入。

眼前人剛剛破境結束。然而下一刻,李稷用最後一絲力氣於水霧中伸出手,握住她肩膀伸手撫上她額頭,一把將她的境界壓了下去!

嬴抱的境界重新回到了等階七,渾身滾燙的熱度也終於平息。

李稷先做完了這件事,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你有什麼……資格……說我……”用完最後殘存的他還能控制的真元,李稷腳步晃了晃,看著面前的少女喘著氣開口。

“我明明告訴過你,你半年內不能再破境的……”

他明明說的那麼清楚,結果她不僅破境了,甚至還同歸於盡般使用了真元燃燒這一招,而他也只能氣這人不是個天階。

畢竟在山海大陸上,只有天階修行者不能隨意地燃燒真元。

燃燒真元是每個修行者都能使用的最後手段,但誰又能想到天底下那些最強的修行者卻偏偏不能。

修行者一旦晉升天階後體內就會生成禁制,禁止天階修行者採取這種玉石俱焚的打法。

同時,這世間只有八獸神有解開這個禁制的權能。

之所以天階修行者會有這樣的禁制,其實是天道的一種自保。畢竟一個修行者能成為天階,不知吸收了多少天地元氣,如果說死就死了,那麼等於浪費了無數修行資源,對天道和神靈而言是大大虧本的買賣。

也就是說,天階以上的修行者是不被允許單以自己的意志去死的。

感受著體內洶湧變幻的真元,李稷神情有些複雜。

他很快,就會變成了那樣了吧。

“我不是破境,我只是臨時提升一下,”這時嬴抱月看著面前身形搖晃的男人笑了笑,“我本來也準備解決了這件事後就把境界再壓下來。“

臨時……冒著隨時有經脈斷裂風險的臨時嗎?

“你真是亂來……”李稷看著嬴抱月的眼睛喃喃道。

“你也是。”嬴抱月看著面前那張隱藏在水霧中的面容上她唯一能看清的黑色眼睛。

他們還想再說些什麼,然而兩人各自注視著互相一個比一個蒼白的臉色,下一刻撲通一聲。

他們就這麼注視著同時倒下。

兩人同時力竭昏倒在地。

……

……

天目山上原本洶湧碰澎湃的龍吸水在一瞬間平息,化作靜靜細雨。已經撤離到百丈開外的趙光和姬嘉樹怔怔看著這一幕。

“這是……結束了嗎?”

趙光怔怔開口,“是成功了,還是……”

還是兩個人都死了?

然而後面的這句話他無論如何都問不出來。

雖然是很短的一瞬間,但姬嘉樹的確感受到了在那座山深處出現了前所未有強大的屬於修行者的氣息。

不屬於地階的氣息。

姬嘉樹深吸一口氣,看著遠處安靜下來的山和水,輕聲開口,“他應該成功了。”

“成……”趙光悲喜交加,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連聲音都結巴了,“真……真的嗎?”

“真的。”姬嘉樹的聲音平靜,但心情並不平靜。

這件事原本最好的結果至多是嬴抱月阻止了他的破境,但誰都想不到,那個自稱李稷的男人真的成功了。

在這一夜的破境過程中,姬嘉樹並未感覺到外圍有神靈駕臨的氣息。

這意味著,就在剛剛那一刻,這片大陸上八年以來,第一個水法天階誕生了。

同時,百年以來,第一個沒有依靠八獸神破境天階的修行者,誕生了。

同身為修行者,姬嘉樹都感受到了自己心跳的劇烈。

這件事如果傳出去,會大大地震動整個修行界。

他都難以想象其他劍派的天階修行者得到這個訊息會是什麼反應,而且……

“田公子,”姬嘉樹靜靜看向趙光,“我不會告訴別人,但你能告訴我,你的這位庶兄,今年多少歲嗎?”

正欣慰地抹著眼淚趙光聞言一愣,下一刻他看向一邊神情肅穆的姬嘉樹,放下抹眼淚的手,神情也肅重起來。

對高階修行者而言,年紀可不單單意味著年紀。

三十歲破境天階和五十歲破境天階可不是一回事。

李稷帶著面具,其實就有隱藏自己年紀這層原因。因為過小的年紀和過高的境界,極易引起八方覬覦。

最典型的例子可以參考十年前活躍在大陸上的那位少司命。

趙光靜靜看著面前今夜剛剛救過他一命的少年,深吸一口氣。

只不過這位南楚少年的人品,還是值得信任的。

“罷了,你早晚也是會知道,”趙光看著姬嘉樹,下一刻頓了頓道,“他今年二十一了。”

“二十……”姬嘉樹聞言一怔,下一刻瞳孔一縮。

他也算是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卻沒想到此人如此年輕。

對不是水法者的修行者而言,三十歲破境天階都算得上絕頂天賦。哪怕是被稱作最強神子的他的父親,也是在接近三十歲的時候破境的。

哪怕姬家情報網如此龐大,他都從沒聽說過二十五歲以下的天階……等等。

“二十一……”姬嘉樹看向趙光,“話說當年那位少司命……她破境天階是多大來著?”

“好像是,”原本一臉驕傲的趙光聞言一愣,想起他只在情報上看過的那個第一次見到只覺得是騙人的年紀……

“好像據說是……十五來著……”趙光艱難地開口。

十五。

兩個少年頓時都陷入了沉默。

這個記錄他們這些後人每次聽說都想來句這是在開玩笑嗎?

可偏偏那位少司命十八歲就成為了等階二的神女,那她破境天階只可能更早。

趙光和姬嘉樹面面相覷。

“嘛……”趙光勉強笑了笑,“那位大概……不是個人。”

強得不是人。

和她比,簡直是自尋煩惱……

他抬頭看向遠處的天目山,“話說那倆人呢?不會出事了吧?”

“應該是力竭了,”姬嘉樹皺眉道,“一時半會兒走不出來。”

這麼折騰一次,那兩人要是還能站起來都有鬼了。

“這樣啊,”趙光鬆了口氣,握緊手中劍向天目山走去,“那我們去接他們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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