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於這個世間的亡靈。

從前秦到南楚一直追逐著她的亡靈。

原來他們一直都在。

想清楚了過往那些疑惑,嬴抱月握緊了手中劍,毫無猶豫地指向了慕容恆。她眼中的怒火變成了近乎冰冷的冷靜,“你們想做什麼?”

當初到達南楚邊境,是她最後一次和那群黑衣人正面對戰。在姬嘉樹出現後那位黑甲將軍帶著殺手銷聲匿跡。她以為以南楚的國力那些人不會再出現,直到初階大典開始。

在初階大典眾人戰第一輪之時,黑夜中出現的暗殺和最後的鬼打牆,就造成了上百人的傷亡。

雖然早有預感,她沒有想到,居然真的是同一群人。

中間的幾輪沒有再發生什麼大事,卻沒想到進入了最後一輪,那些人居然還有漏網之魚。

她更沒想到,這些人居然埋伏在北寒閣弟子之中。

這是刻意,還是偶然,還是……蓄謀已久?

“我們想做什麼?”慕容恆像是聽不懂她的話,微笑著看她,“公主殿下你說誰?”

“是啊,前秦公主在說些什麼呢?”臺下民眾也紛紛疑惑開口,“這兩人從剛才開始就在聊些什麼?”

“原來如此,”嬴抱月聞言一怔,隨後深吸一口氣,“我剛剛還想問你,為什麼要向我透露這些。”

那些黑衣人一直藏在水面之下,慕容恆備受北魏聖女信任是北寒閣的紅人,這樣的雙重身份他居然還敢向她暗示他的真容。

她都不知這少年是太狂妄還是當她是個傻子猜不出來。

但現在她明白了,這個少年只是太聰明。聰明到冷眼旁觀世事,早就知道世人不會相信她的話。

“看來公主殿下是明白自己的處境了,”慕容恆淡淡道,故作憐憫的雙眸中不知為何劃過一絲微光。

他靜靜凝視著她輕聲開口,“在世上從來沒有真相,只有力量。有了力量可以將黑說成白,而沒有力量的人的話,不會有人相信。”

雖然他也沒料到這個少女居然能透過一些碎片的情報就把所有一切穿起來,看著她明悟的眼神他都有些後怕,但民眾的話又重新給了他自信。

“哪怕你現在跑出去和人說我要殺南楚王,都不會有人相信,”慕容恆舉起手中的黑劍,“更何況你馬上就要死了。”

死人是不會洩露秘密的。

“嬴抱月,”慕容恆的目光順著他手中黑劍的劍脊滑到嬴抱月的臉上,一字一頓開口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不知為何嬴抱月覺得他的聲音在嬴這個姓上莫名加重了一下。

“你活在這個世上也是徒增折磨,”慕容恆用古怪的眼神看著她,“既然你那麼喜歡劍,妄想得到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那死在對戰臺上,對你也許是個好歸宿。”

總比落到那些人手上要好。

“讓我們結束這場沒有懸念的對戰吧,”慕容恆冷冷看著她,“我最後問你一次,你認不認輸?”

嬴抱月不知道此人看她的眼神為什麼變了,她撐著劍站直了身體,看向他笑了笑,“我永不會認輸。”

“本還想救你一次,但我卻沒想到這世上有你這樣想死的人。”慕容恆閉了閉雙眼,下一刻身上爆發出駭人的氣勢。

他手中那柄黑劍的顏色居然像是會變幻,變得更加墨黑,劍氣縱橫,猶如午夜裡的鬼火。

“火法第八劍,”慕容恆渾身真元盡出,輕聲開口,“火樹銀花。”

“火樹銀花?”考官高臺上姜元元看著臺上猶如鬼火四濺的一幕愕然開口,“那是火樹銀花?”

在場的火法者們也睜大了眼睛,火樹銀花是很常見的高階火法劍招式,但誰都沒有見過這種模樣的火樹銀花。

火樹銀花不夜天,原本應當如同煙花璀璨的招式,此時變得詭異異常。

黑色烈焰,腥腥磷火,星黑夜正午,異物為華燈。

這哪裡是照亮夜晚的火樹,這是讓黑夜更加漆黑更加詭譎的邪招!

那點滴磷火濺落在比汗青石更加堅硬的碧血青石上,居然發出讓人頭皮發麻的嗤嗤聲,瞬間留下一個深坑!

“天爺,這到底是什麼!”臺下民眾驚呼,有膽小的民眾嚇得捂住了眼睛。

連石頭都會被腐蝕到如此,以人的血肉之軀面對這樣的劍招又會是何樣下場簡直不用言說。

考官高臺上的姬嘉樹和臺下的歸辰等人睜大眼睛已經說不出話,握緊袖子拼命讓自己不要叫喊。

慕容恆於黑色的火焰中靜靜抬起頭,看向已經渾身是傷靠劍撐著才勉強站立的少女。

他沒有立刻發動攻擊,而她也應該看到了他劍招的威力。

然而她,依舊沒有認輸。

那個少女只是握緊手中劍靜靜地看著他,像是不懼怕任何風雨,不會向任何黑暗妥協。

“這是你自找的!”看著那雙清澈見底像是被不會被任何汙垢沾染的眼睛,慕容恆忽然像是被什麼燙到,從心底到外都劇痛起來。

為什麼這世上要有這麼幹淨的人?

這樣的人還是趕緊消失吧!這樣他才能說服自己,這世間本就是一攤爛泥,他能做到的就是與之共沉淪。

他於汙泥中浸泡半生,為什麼到了現在,要讓他見到這樣的人?

“去死吧!”他眼中騰起陌生的感情,終於沒有絲毫猶豫劈下了手中劍。

火樹銀花,是一劍如百劍的劍招。

臺上響起讓人頭皮發麻如疾風驟雨般的刀劍碰撞聲,就在極短的時間內慕容恆真的出盡了上百劍!

黑色烈焰漫天濺射,漫天劍影中臺下所有人睜大眼睛。

“結束了嗎?”

鬼火飄零,煙塵大作,血花四濺。

然而就在煙塵落下,人們看見了站在劍痕之中的少女。

會戰臺上原本堅硬如鐵的地面居然被劃出了上百道的劍痕,在那些深得彷彿能把大地切開的劍痕裡,那個少女的渾身已經被血染紅了,但她依然站立著。

“你……”慕容恆的眼睛也變得血紅,看著地上足以把人大卸八塊的劍痕,眼中流露出一絲複雜又心願達成的情緒,看向嬴抱月,“你的命可真大啊。”

而嬴抱月也看向了地上的劍痕,她記得會戰臺的檯面應該換過,劍尖插入倒是可以,卻極難割裂。

此時卻四面八方佈滿了醜陋的裂痕。

黑劍割裂地面,拉出無數道裂痕。

她抬頭看向慕容恆手中的劍,眼中騰起復雜的情緒,不知為何心跳變得極快。

“你的這把劍……”

“嗯?我的劍?”慕容恆用只有她能聽見的聲音微笑著問道,“你想問什麼?”

“你的這把劍是從哪來的?”嬴抱月定定注視著那柄顏色非金非鐵,比夜更黑的劍。

“這把劍呀?看在你要死的份上告訴你也無妨,”慕容恆拉起一個屏障,看向她微笑道。

“這是八獸神的翅羽所做,厲害不厲害?”

嬴抱月瞳孔一縮,鎖骨處的刺青忽然發出撕心裂肺的疼痛。

秦人尚黑,因為黑色是庇護秦國的八獸神的顏色。

黑色的翅羽。

這是……騰蛇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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