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嘉樹聽明白了楚彥的意思。
“禪院叫你們來取什麼？”他眯起眼睛，“騰蛇的翅膀？”
楚彥沉默了一瞬，望著他笑了笑，“春華君這問法就為難我了，我們此行的目的，我怎麼能和你們說呢？”
姬嘉樹眯了眯眼睛，既然這人這麼說，那大概就能猜到了。
怎麼說呢，楚彥這些人原本應該就是為了取回騰蛇的翅膀而來的。按照禪院的安排，他們取出翅膀後，應龍所化的泥潭就會吞沒整座狼背山。
可現在情況有變，楚彥這些人居然和他們一起被困在了這座峽谷裡，被困在了應龍神身邊。
在這種情況下，姬嘉樹能夠理解楚彥所說的同在一條船上是什麼意思。
他們這群人之間的爭鬥已經不是重要了，應龍一死，他們如果還找不到出去的路，就都得死。
在這種情況下，最明智的做法，就是暫且休戰，同舟共濟。
這個男人恐怕也正是因為這個緣由，來嘗試接觸他們這些敵人。
“所以楚長老這次來，是為了找我們合作？”
姬嘉樹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可我們這些小輩能力有限，大概派不上什麼用場。”
楚彥眯眼一笑，“如果你們真的沒有利用價值，我也不會來找你們了。”
這人倒是有意思。
姬嘉樹盯著他，“你到底想找我們做什麼？”
楚彥撫摸著自己的手腕，“有件事我倒是先想問問，我剛剛聽你的意思，你似乎不準備去找你那未婚妻了？”
姬嘉樹皺起眉頭，冷冷望著他，”這和我們之前說的事有關麼？“
這個人一上來，居然先問嬴抱月？
他想幹什麼？
姬嘉樹當然擔心嬴抱月，但他不願意被眼前這個禪院長老看出一分一毫。
“沒什麼，我就是好奇一問，”楚彥臉上笑意不改，“那我們先說正事。”
他看向遠處的山峰，“這座峽谷出口的位置我知道……”
“你知道？在哪？！”
陳子楚在後面急躁地問道，他們已經找了那個所謂的出口整整兩天，卻都一無所獲。
“嗯，我知道位置，但出口被封了。”
楚彥瞥了他一眼，一臉平靜將話完整地說完，其他少年郎頓時傻眼。
“封了？”
姬嘉樹多少猜到了這個結果，皺起眉頭，“那你提這個做什麼？”
“封住峽谷出口的那塊石頭叫作斷龍石，是受到了應龍神神力的影響才落下的。”
楚彥靜靜道，“想要推開那塊石頭，只能等應龍神的神力徹底消失。”
“可等到了那個時候，黑泥會從湖底洶湧而出，吞沒整座峽谷。”
姬嘉樹不等楚彥開口，已經面無表情道。
“嗯，你悟性很不錯。”楚彥讚許地看了他一眼。
周圍其他人如陳子楚耶律華卻都已經拔出劍想要揍死這名禪院長老。
“按照你這個說法，那我們不是做什麼，都只剩一個死字了麼？”許義山低沉地開口。
“嗯，是這樣沒錯，”楚彥滿面微笑地道。
許義山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不明白這人為什麼到了這個時候居然還能笑出來。
“這是死門，”姬嘉樹卻已經懶得再和此人繞圈子，“那生門在哪？”
楚彥來找他們，那自然是知道有逃生之路，就算沒有，他至少也已經編好了一個。
“不愧是春華君。”
楚彥不禁更高看了這名少年一眼。
“生門有兩道，”他豎起兩根手指，“一是救下應龍神，不讓祂死，同時求這位神靈網開一面，移開斷龍石。”
阻止神靈的死亡？
姬嘉樹覺得這話簡直匪夷所思。
修行者去救八獸神？這順序是不是反了？
“那我們至少要知道應龍神為何會變成那般模樣？”
姬嘉樹緊盯著楚彥的眼睛。
楚彥沉默了一瞬，別過臉去。
“這恐怕是因為……”
……
……
“因為重傷之後，有人將黑泥植入了應龍神的傷口中？”
嬴抱月站在荒涼的土地上，怔怔看著眼前的一道道溝壑。
“很有可能。”
“之前在西嶺雪山山頂，這傢伙不是被我大哥撕咬的渾身是傷麼？”
蹲在她肩頭的雪兔子抖了抖身上的泥土，嚴肅地望著眼前的景象。
“應該就是那個時候給了別有用心之人可乘之機。”
“可是……”
嬴抱月皺緊眉頭，“獸神受傷不是很快就會癒合麼？”
“那要是在位階差距不大的情況下，”雪兔子瞥了她一眼，“我大哥咬出的傷口，應龍想要完全恢復，那至少要花上幾年的時間。”
“幾年……”
嬴抱月怔怔重複著。
“獸神的身體的確沒那麼脆弱，”花璃定定望著眼前滿是裂痕的大地，“我大哥之前也沒下狠手，只是……”
只是她沒有想到，她大哥應該也沒有想到。
這世上總是有突破底線的人存在，人心的卑劣遠超過野獸的想象。
花璃從嬴抱月的肩膀上跳下來，靜靜注視著腳下的一道溝壑。
她和嬴抱月此時所看到的景象其實是應龍的神力所營造出的幻境，眼前的每一道溝壑都是應龍神體內的血管和筋脈，但哪一道溝壑內都沒有血液和真元，而是被填滿了骯髒的黑泥。
應龍神本來就已經邪化，身體內部不斷受著侵蝕，這次在遍體鱗傷之後他被人浸泡在了泥池之中，五臟六腑徹底被黑泥浸染。
她們真實的身體都浸泡在應龍腐爛成泥的體內，花璃很清楚地察覺到垂死的氣息，應龍神應該是撐不了多久了。
她們這麼呆在祂的體內，也撐不了多久。
“抱月，”花璃的爪子勾住嬴抱月的裙角，“祂最多就剩下六個時辰了。”
“怎麼會這麼突然就……”
嬴抱月望著眼前的景象，咬緊牙關。
這還是她第一次親眼經歷獸神的死亡。
即便當初青龍神重傷，也是衰弱了好幾年後才走向死亡，應龍這也太突然。
就算禪院趁著祂重傷落井下石，但這麼一尊巨大的古神，怎麼會說死就死呢？
“如果我沒猜錯，這樣的結局應該是應龍自己選的。”
花璃抬起爪子矇住眼睛，物傷其類，有溼潤的液體浸透了她的毛髮。
“在徹底邪化失去神智和死亡之間……”
花璃捂著眼睛輕聲道。
“應龍選擇了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