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抱月發不出聲音,只是拼命掙扎。

察覺到手下那具軀體反抗的力度已經完全超越了她現在的境界,彷彿下一刻她能把自己的身軀都掙斷,淳于夜眉頭擰成一個死結,渾身肌肉暴起,用全身的力道壓制住她。

“喂,你至於嗎?”

遠處傳來修行者的刀劍插入神獸身體的聲音,淳于夜目光不變,“那不過是群野獸罷了,就像你為了活下去也要殺牛羊一樣,修行者為了提升境界吃些神獸又怎麼了?”

“你……”

手掌下傳出模糊的聲音,淳于夜眯了眯眼睛,“嗯?”

他將捂住嬴抱月嘴的手放鬆了些,“你說什麼?”

嬴抱月的聲音從他手掌下斷斷續續傳來,“那你……也吃過麼?”

淳于夜目光閃了閃,“我天賦異稟,不需要這些東西。”

說完不等嬴抱月回應,他又立即捂住她的嘴巴。

空氣中瀰漫著血腥味,淳于夜瞥了一眼縫隙外,此時在地穴底端的鬥獸場內,屠殺已經到了盡頭。

被黑泥侵蝕後的神獸本就到強弩之末,能搶到和神獸對戰的機會的都還是些高階修行者,對付那些奄奄一息的神獸幾乎連三招都用不了。

除了那匹人面獸,其他五匹神獸此時都已經倒在了血泊中,有禪院弟子已經迫不及待地騎在那些神獸的屍體上扒起了皮挖起了丹。

之前捂住嬴抱月嘴的時候淳于夜就將她的腦袋也按了下去,將她的眼睛拖離了那條縫。

淳于夜一邊控制著懷內的女子,一邊面無表情地看著外面那場他見過不知道多少次的屠殺。

就在這時,他的掌心忽然傳來劇痛。

淳于夜低下頭,發現是嬴抱月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掌,她的齒尖不斷用力,鮮血從她到底嘴角流下。

但比起他的血,更多的應該是她自己嘔出來的血。

急火衝心,無可排解。

淳于夜低頭靜靜看著她,手掌沒有挪動一分。

“你想咬,就咬吧,”他淡淡道,“咬我總比咬你自己要好些。”

嬴抱月身體僵了僵,但她依舊咬著沒有鬆口。

就在這時,遠處的地穴下忽然響起一聲高亢的叫聲。

“哇哇哇!”

叫聲猶如嬰兒啼哭,一聲又一聲。

嬴抱月整個人都呆住了,她抬起頭,看向淳于夜。

在昏暗的棺材內,兩人四目相對。

嬴抱月不說話,只是看著他。

淳于夜是第一次看見嬴抱月露出這樣的眼神,一種莫名其妙的痛感從他的心尖浮起。

“我可以放開這隻手,”淳于夜低頭看了一眼捂著她的嘴的手,“但我不可能放開你整個人。”

萬一這人真的衝動地衝了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嬴抱月依舊望著他。

淳于夜閉了閉眼睛,鬆開了捂著她的嘴的那隻手。

鮮血從他掌心緩緩滑下,嬴抱月沒有尖叫,而是第一時間將眼睛湊上了縫隙。

在看見外面的景象之時,她胸口一窒,整個人都無法呼吸。

地穴最下面的鬥獸場上,已經都是血肉和黑泥,構成一個新的沼澤。

一張張貪婪垂涎的臉都她的眼前晃過,地上的血肉肢體,還有那些只剩下半邊頭顱上的無神的眼珠都刺激著她的眼睛。

“好了,都已經結束了,你再看也沒用。”

淳于夜實在無法理解嬴抱月為何要如此自虐,他伸手覆上她的眼睛,輕聲道,“我說過了,這些獸本來就活不了的。”

他比誰都清楚這些黑泥有多可怕,即便有解藥,那也要修行者本身的境界足夠才能發揮作用。

除了那匹人面獸之外,其他五匹獸的境界都太低,被黑泥侵蝕到那種程度,即便有解藥都救不了。

正如他所說,那五隻從一開始就已經沒救了。

嬴抱月推開他的手,雙眼看向鬥獸場上唯還在動的那個黑影。

淳于夜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有些意外。

那匹人面獸居然還活著。

就他估計,那匹人面獸境界應該在等階五以上但還尚未到達等階四的境界。但從開始打到現在,已經換了好幾個禪院弟子了,其中甚至還有個等階四,但到現在卻還沒有人打倒她。

粗大的鎖鏈拖在地上粘稠的泥漿和血水中發出噁心黏膩的聲響,那個半人半蛇的女子就保持著腰腹被貫穿的狀態在地上翻滾著。

她嘴裡不斷髮出嬰兒的啼哭聲,地上那些其他神獸的血湧動起來,噴射到對面正在和她對戰的男人身上。

“真噁心!這都什麼怪物!”

對面的禪院弟子抹一把臉,厭惡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人面獸,手中劍招越發狠毒。

嬴抱月知道這匹神獸在做什麼,當初在西嶺雪山上,化蛇的聲音能夠招來大洪水,這匹神獸的聲音估計也有同樣的能力。

但這裡是西戎,異常乾旱,她根本招不來水流,只能掀動起地上的血泊。

“居然還有力氣動。”

人面獸在地上一個打滾又躲開一劍,場上對戰的禪院弟子和其他圍觀者們終於不耐煩起來。

“既然無人能打倒,那麼就將這傢伙在刑堂再關幾天吧,就這麼殺了也可惜。連個重傷的神獸都打不過,你們這群小子也該去刑堂好好受受罰了。”

黑袍長老朝那匹神獸揚起彎刀將她釘在地上,嬴抱月猛地睜大雙眼,手指插入棺材的縫隙中。

“你給我等等。”

淳于夜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冷冷道,“你想幹什麼?”

“我可以冒充禪院弟子,”嬴抱月道,“也許我也能參加……”

“也許什麼!”

淳于夜眼中湧起怒火,“你怎麼就肯定你能混進去?你是個女人!你當禪院的人都是傻子麼?”

就在這時鬥獸場上傳來一聲高亢的啼叫,嬴抱月看過去,瞳孔微縮。

只見那匹人面獸重新被人抬上籠子中,蓋上布。

“這隻也算是命大了,”淳于夜皺眉,“是打算留種麼?”

留種是什麼意思?

嬴抱月說不出話來,但就在這時,淳于夜猛地按下她的肩膀,“有人來了!”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嬴抱月猛地俯下身。

“這鬥獸大會結束得好快,我還想多看一會兒。”

“趕緊把活幹完吧,之後還有的忙呢。

只聽嘎吱一聲,有人抬起了他們的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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