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嘉樹的話一出,周圍所有聲音都停了下來。

連原本全部注意力都在李稷身上的趙光都僵住,遲疑地望著眼前沉默不語的男人。

昨日應龍神出現後沒過多久,原本在山下的姬墨忽然消失,再然後山上出現了火光,姬墨也加入了戰鬥之中。

誰也不知道山頂上到底發生了什麼需要兩名神子共同戰鬥,但既然姬墨都上了山,想必能控制住情況。

山腳下有季大攔著他們不讓眾人靠近,他們這些人只好都在山下焦急地等待著結果。

姬墨上山後果然沒多久戰鬥的動靜就小了下來,隨後應龍神也被白虎神趕走,眾人望著這一幕歡欣雀躍,認為危險已經解除了,但季大卻忽然神情大變,往山上衝了幾步,但最後望了身後眾人一眼,又停了下來。

再然後……

再然後就再也沒有動靜發生了。

姬嘉樹注視著面前沉默如水的李稷。

他在山下等了整整一夜,卻沒有等到他想見的人。

深夜時分他倒是察覺到了他父親的氣息,可等他衝出帳篷,卻只看見他父親的身影一掠而過。

一直停在他帳篷頂端的一隻胖麻雀像一顆流星般砸到他父親肩上,隨後他父親帶著那隻胖麻雀消失在南方。

只留下他愕然站在寒風裡,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父親走了,匆匆而來,匆匆而去,沒有留下一句話。

再然後,天亮了。

在看到李稷的時候,姬嘉樹原本是十分高興的。

從陳子寒的敘述中眾人都知道李稷落到了山谷之中摔斷了骨頭,此時看到他能恢復到這種狀態走下山,他原本也鬆了口氣,可當他看見李稷手中的那柄劍的時候,整個人心跳停跳了一拍。

李稷落下了山谷,嬴抱月登上了峰頂,這兩人本來應該不在一起。

可為什麼嬴抱月的劍會在李稷手上?

既然嬴抱月的劍在這裡,那她人呢?

那個他一直在等的女孩,去哪了?

“抱月她……”

在那麼多雙眼睛的注視下,李稷知道自己不能一直保持沉默。

他握緊手中的落日劍,儘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她被人帶走了。”

山腳下寂靜了一瞬。

所有少年少女們都呆住了。慕容飛瀾猛地看向季大,卻發現對方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帶走?”

眾人久久說不出話來,最先打破平靜的是陳子楚,“怎麼帶走的?帶去哪了?”

李稷抬起頭,簡單地將烏禪胥身上長出一枚眼珠,這枚眼珠炸裂後化為黑洞,黑洞將嬴抱月吸進去的經過敘述了一遍。

在敘述過程中,他用屏障遮蔽了慕容飛瀾身邊的普通仙官,因為他無法判斷這些事可不可以讓這些人知曉。

“也就是說,抱月掉進那個黑洞,下落不明瞭?”

李稷說完,陳子楚愕然問道,“這都是什麼鬼故事。”

還不如真的說有西戎人帶走嬴抱月更容易讓人相信。

“我知道很難相信,”李稷平靜道,“但這就是我的眼睛看到的事實。”

“你說黑洞裡的那個聲音,是雲中君?”

姬嘉樹袖子下拳頭攥緊又鬆開,他不知該如何平復自己的心情,渾身筋肉繃緊得像石頭,壓住心中洶湧的情緒,他一字一句問道。

“也就是說,抱月被帶到了西戎?”

“現在還不能確認,”李稷垂下視線,“山鬼大人尚且未找到抱月的氣息。”

西戎距離後遼不算近,中間還有永夜長城相隔,雲中君的轉移之術是否真的能將一個大活人瞬間帶到西戎,目前還不能下定論。

“不過,”李稷抬起頭,直視著姬嘉樹的雙眼,“這種可能性最大。”

雲中君之前在話語中對慕容音和嬴抱月的渴望暴露無遺,既然嬴抱月掉入了黑洞,那麼他的目的恐怕已經實現。

“抱月她……被帶到了西戎?”

死一般的寂靜再一次籠罩在少年人們中間。

哪怕穩重如慕容飛瀾此時也覺得渾身冰冷。

中原修行者被帶到西戎到底意味著什麼,他們這群人再清楚不過。

這和一隻羊羔被投入狼群沒有什麼兩樣,他甚至不敢想落入西戎人手中的嬴抱月會遭遇什麼。

更何況烏禪胥是禪院的人,她可能進入的,是修行界中最黑暗殘忍的西戎禪院。

咯吱,咯吱。

姬嘉樹的拳頭攥得咯吱作響。

李稷垂下頭,注視著對面少年青筋暴起的手背。

“你……”

姬嘉樹忽然伸出手,一把攥住了李稷的衣襟。

“嘉樹!”

“春華!”

趙光陳子楚等人嚇了一跳,可看著姬嘉樹望著李稷的眼神,所有人想阻攔的雙手卻又無措地停在了空中。

誰也無法說這兩人誰對誰錯,誰也無法摻和進這兩人的事中。

“你……”

姬嘉樹聽見自己嗓子發出難以想象的嘶啞的聲音,“你沒有拉住她。”

李稷怔了怔,他原本以為自己聽到的會是質問,比如“你為什麼沒有拉住她?”

可即便如此,姬嘉樹的眼神還是悲傷憤怒到讓人難以觸及。

“沒錯,”李稷垂下視線,“是我沒有抓住她。”

白虎神抓住了慕容音,但他沒有抓住嬴抱月。

姬嘉樹望著李稷臉上宛如被凍結了一般的面具,和麵具下深邃到彷彿沒有感情的黑眸,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他攥緊拳頭緩緩提起。

李稷注視著這一幕,閉上雙眼。

但他想象中的一拳卻沒有到來。

脖子下的衣襟人鬆開,姬嘉樹一把推開了他。

“春華?”

李稷站定,怔怔看著面前嘴角有血的少年。

“你不會是在等我揍你一拳吧,”姬嘉樹側身對著他,淡淡開口,“我才不會讓你如願。”

“我也沒那個資格。”

李稷的確沒能保護得了嬴抱月,可他這個未婚夫連在最關鍵的時刻呆在她身邊都做不到,還有什麼資格責怪李稷。

“不,你有資格。”

李稷凝視著他的側臉,“春華,在山洞裡你提的那個問題,我想清楚了。”

姬嘉樹的瞳孔收縮,側目看向李稷。

“春華,”李稷靜靜注視著他的眼睛,“我果然也想要。”

姬嘉樹的臉色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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