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這時林抱月身後的男人在睡夢中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慕容音雖只讀過幾本醫術不算通曉醫術，但她畢竟已是神子，五感敏銳，隱隱察覺到嬴蘇這咳嗽聲不正常，居然像是有病一般。
這下她在千里之外也慌了起來，嬴蘇身份貴重，若是皇長子在後遼長城附近出了意外，整個後遼都要擔干係！
但慕容飛瀾卻未見驚慌，只是凝視著案後的林抱月，“殿下他……”
不等他問完，嬴抱月就已沉靜地轉身，從袖口處拔出一根銀針，牽起嬴蘇一隻手，從他手臂上找到一個穴位，紮了進去，微微捻動。
她的動作無比熟稔，像是已經重複了無數遍。
扎完幾個穴位後，她輕撫嬴蘇胸口，“殿下？”
嬴蘇咳嗽停止，氣息平復了下來，眼皮微微抖動，應該是就要甦醒，但還未睜開眼，他先抓住了身邊少女捏著銀針的手。
男人的動作是如此自然，就像是尚未清醒時的本能一般。
慕容音看著這一幕，心中驚濤駭浪。
“抱歉，又麻煩你了。”
嬴蘇張開雙眼，看了眼身邊人，眼中浮現歉意。
“沒事，”嬴抱月搖頭，聲音一如既往的平和，輕聲道，“只是你下次真的不能騎馬那麼急了，不然哮喘又要犯了。”
說完她就退到一邊，嬴蘇注意到站在帳門處慕容飛瀾，不留痕跡地鬆開林抱月的手腕。
皇長子輕咳一聲，“飛瀾，你來了。”
“聽阿月說，你在等我？”
慕容飛瀾將醫書收到袖子裡，走到林抱月案前盤坐下來，同樣不露痕跡地笑著道。
“嗯，”嬴蘇又咳嗽了一聲，坐起身，“上次我和你提起的那張長城佈防圖……”
皇長子和後遼太子就這麼在大帳裡討論起了公事。
帳內都是兩個男人的聲音，但慕容音的視線卻不受控制地投到安靜坐在兩人身邊的林抱月身上。
兩個男人面對面討論地熱火朝天，林抱月則坐在書案邊寫著軍中日誌，這一幕詭異中又透露著些許和諧。
慕容音總覺得，這樣的景象，應該不只一次發生。
嬴抱月的書案上，放著一把壺，四隻茶盞。
嬴蘇和慕容飛瀾兩人議論政事完全沒有避著她的意思，林抱月也並不參與，就在旁邊做自己的事。
但就在兩人大談了一氣，紛紛端起她桌上的茶盞喝茶時，林抱月停下筆。
“剛剛提到的第九軍，不放在豐州西，是不是放在東勝衛更好些？”
少女的聲音平靜又柔和，說完就又低頭去寫自己的東西了。
但正在喝茶的嬴蘇和慕容飛瀾手都定住了。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紛紛去看林抱月身側的一幅大地圖。
慕容音也隨之看去，她雖並不能完全聽懂慕容飛瀾和嬴蘇在說些什麼，但單看這兩人的表情，她就能意識到林抱月這一句話就為他們糾正了一個大錯誤。
“阿月說得對，”慕容飛瀾長吐一口氣，“這下東南面的兵路更順，若是西北遇敵，就可以……”
兩個男人繼續說了下去，少女也就這麼繼續坐在二人身邊寫著什麼。
到了晚上，嬴蘇的屬官來到帳外跪求皇長子回宮，林抱月送嬴蘇出去，慕容飛瀾也在軍營外向她告辭。
慕容音默默看著侄兒孤身一人離開。
他帶來的書，自始至終都只放在自己的袖子裡。
從始至終，他也未曾和那名少女單獨相處。
慕容音在心中長嘆一聲，覺得下一次他應該不會再來了。
然而僅僅過了半個月，慕容飛瀾就揣著另一本書又來了。這一次碰巧趕上林抱月帶兵出營，他就一邊視察後遼守軍一邊在軍中等她，結果兩天後，嬴抱月尚未回營，他卻等到了另一個人。
沒錯，還是皇長子嬴蘇。
很好。
歷史再一次重演。
……
……
雲首峰峰頂的山洞中，窗外大雪飄落。
回憶著這些天在慕容飛瀾身邊看到的那些場景，慕容音坐在石床邊，神情十分精彩。
“抱月沒和我主動提起過後遼太子的事，”林書白放下手中梳子，沉吟了一聲，“不過我督軍的時候曾在軍營撞見過他。”
年輕的大秦國師笑起來，“你的侄兒是個聰明熱情的好孩子。”
熱情？怕是隻對她那個徒弟熱情吧？
“不光是撞見我侄兒吧，”慕容音瞥她一眼，“恐怕還能經常遇見皇長子殿下吧？”
林書白放在梳妝檯上的指尖微動，沉默不語。
看她的神情，慕容音就知道嬴蘇和林抱月之間的事林書白都心知肚明。
“你那位徒弟，將來的前途恐怕不可限量。”
慕容音看向窗外的雪花，意味深長地說道。
“是嗎？”林書白重新拿起梳子，輕聲道，“她自幼受苦，我只希望她能一生平安順遂。”
慕容音一愣，世家的父母多渴望自己的孩子能一生榮華出人頭地，延續家族的地位和富貴，但林書白所求卻並非如此。
“可惜有我，她這輩子大概不得安生。”
這時林書白重新開口，聲音中滿是慕容音聽不懂的情緒。
“你怎麼會這麼想？”
慕容音聞言蹙眉，林抱月生來不凡，可以說是她的存在打亂了林書白的人生，結果林書白卻反而覺得是自己讓林抱月處於眾矢之的？
“那孩子今年就及笄了，”林書白深吸一口氣，“已經有很多人在和我暗示她的婚事了。”
大司命的徒弟，十五歲的天階，大秦皇帝破例御封的異姓郡主，永夜長城掌有軍權的主將。
慕容音神情也凝重起來。
林抱月身上有太多的光環，她的婚事註定會成為各方勢力的爭奪物件。
但想起在軍營中看到的那一幕，慕容音眯起雙眼。
“別人的想法姑且不提，你那個徒弟，她自己到底喜歡誰？”
後遼王曾向她暗示過，為了鞏固後遼在諸侯國中的地位，他有意讓後遼王室和大秦皇室聯姻。
她雖不喜林抱月，但不得不說後遼如果要和大秦聯姻，比起那些不受嬴帝重視的花瓶公主，昭陽郡主林抱月才是絕佳的物件。
有實力有偏愛有才學有德行，她侄兒還喜歡。
怪不得各方勢力都想搶。
她侄兒是未來的後遼王，本人更是大陸上有名的神童，兩人年齡相仿，才華人品都般配，可謂是天作之合。
只不過……
慕容音心中苦笑，慕容飛瀾自身條件雖然無可挑剔。
偏偏卻有個那麼強大的競爭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