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復原來的身份……”

嬴抱月喃喃重複道。

捧著手中溫熱的碗,她心情忽然有些複雜。

“慕容恆,”她仰頭望著面前的少年,輕聲問道,“這樣真的好麼?”

慕容恆提出的條件的確很誘人,比起她沒有任何門路地裝成奴隸混進白狼王庭,由慕容恆這樣的小領主領著進去當然要順利方便很多。

可是從她睜開雙眼看見慕容恆臉上傷疤的時候就明白,慕容恆一直想要擺脫過去的自己。

不管他曾經是如何成為西戎王爵的,過去的經歷對他而言是刻在心上的疤,他不願回顧更不願做回原來的自己。

不然他也不會寧肯冒著寒風在苦寒之地放羊也一直不願回去過去的封地。

可現在,他卻要為了她,做回他原本最厭惡的那個自己。

這讓她如何捨得,又如何能接受。

更重要的是,她過去曾看見過西戎人如何對待叛徒,那真的是殘忍至極,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如果慕容恆恢復身份後幫她進了白狼王庭,此事之後暴露出來,那就坐實了他是西戎的叛徒,他一定會受到西戎人的瘋狂報復。

“沒什麼好不好的,我已經決定了。”

慕容恆知道嬴抱月在顧忌些什麼,他轉過身,渾若無事地捅了捅火堆,“就算你沒有出現在這裡,我也打算回去了。”

在漠北放了半年的羊,他的腦袋已經被寒風吹得足夠清醒。

山鬼為什麼讓他回西戎?

他回西戎又能發揮什麼作用?

慕容恆心中清楚,他和他天賦異稟的姐姐不同,他在修行者中只算是天資平平,既沒有天賦也沒有什麼特殊的能力。

這樣平凡的他擁有什麼武器?

慕容恆閉上雙眼。

他最大的武器,就是在西戎的這段經歷,和足以讓他成為雙面間諜的這個西戎王爵的身份。

他不得不承認,他雖無比厭惡他過去的這個身份,但真到了關鍵的時候,他也就只有這個身份能夠幫得上嬴抱月。

看嬴抱月的眼神他就明白,這名少女的心太軟了,她能夠肆意地利用自己,卻不忍心利用別人。

想讓嬴抱月乖乖地聽他的安排,必須要打消她的顧慮。

“救我的那個人讓我在漠北修行,我在這喝了半年的冷風,已經喝夠了,”慕容恆淡淡道,“我得到那片封地不易,不能就這麼被別人搶去了。十二翟王對我也有知遇之恩,無論如何,我都要回去一趟。”

他瞥了嬴抱月一眼,“如果你不想去十二王庭,我也不會強求。”

“就算你不去,我也決定回去。”

慕容恆輕描淡寫道。

“我來也就是問你一聲,看你想不想和我一起走。”

嬴抱月沉默地低下頭,她知道慕容恆說的話有水分,如果不是因為突然撿到她,他應該不會這麼快就決定回去。

可看現在這個情況,就算她說不去,慕容恆也已經打定主意要回到十二王庭。

“我……”

慕容恆心中緊張起來,盯著她頭頂的髮旋。

嬴抱月深吸了一口氣,“我去。”

慕容恆頓時鬆了口氣,臉上擺出勉為其難的神情,“行吧,那我就帶你一起去吧。”

嬴抱月苦笑,“麻煩你了。”

“不麻煩,只不過……”

慕容恆忽然猶豫了一下,望著嬴抱月的側臉,“如果你要跟我一起回去,恐怕要偽裝一下。”

他在外失蹤了大半年,突然帶著一個陌生女子返回封地,實在太令人起疑。

另外他也不知道淳于夜是否返回了自己的封地,如果淳于夜真的福大命大活了下來,在知道他帶著個女人回來後,嬴抱月的身份估計第一時間就要暴露。

“偽裝成什麼?”

嬴抱月抬頭望著慕容恆問道。

對這件事她心中也有數,正如杜子卿昨天所說的,她不能以嬴抱月這個名字行走於這片土地上,她需要一個西戎人的名字,一個西戎人的身份。

“偽裝成……”

慕容恆望著她的眼睛,耳根忽然有些發燙。

“慕容恆?”

望著少年騰一下紅起來的耳朵,嬴抱月有些疑惑。

她說了什麼奇怪的話麼?

“公主殿下,”慕容恆搓了搓自己的手掌,換回了之前的稱呼,有些艱難地開口。

“你需要知道一個事實,在西戎草原上,孤身一人的女人很危險。”

西戎和長城內六國不同,這裡完全沒有什麼倫理道德可言。女人對西戎人而言是財產,某種意義上和草原上跑著羊沒什麼不同,如果一個西戎女人在草原上行走而身邊沒有男人,就會被當成獵物肆意搶奪。

“抱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的安全。”

“嗯,我明白,”嬴抱月疑惑地點頭,她瞭解西戎的習俗,也知道慕容恆在擔心什麼,“所以?”

慕容恆吐出一口氣,豁出去了。

“抱月,”他盯著嬴抱月的眼睛,“你在和我回去之前,需要先嫁給我。”

啊……

是這麼一回事啊。

嬴抱月瞭然,慕容恆要帶她回自己的領地,可什麼樣的女子會被他帶回自己的封地?

那當然只有他的女人。

對於慕容恆領地上的那些子民而言,主君出去一趟,帶回一個自己的女人,這才是西戎人能夠接受的關係。

如果他們之間不是這種關係,反而會引人懷疑,進而招惹是非。

“我知道了,”嬴抱月點點頭,“只是,我要怎麼打扮?”

“知道……”

慕容恆沒想到嬴抱月這麼容易就接受了,正魂不守舍之際,聞言猛地回神,“打扮?”

“我要打扮成一個已婚婦人的模樣不是麼?”

嬴抱月伸手繞了繞自己的長髮,“只是我不瞭解西戎人的婚俗,西戎的新娘子,都是什麼樣子?”

“新娘……”

慕容恆目光越發恍惚,他完全揣摩不透嬴抱月在想些什麼,但望著她的舉動,他退後一步。

“這件事的話,有人應該能幫你。”

帳篷外傳來人的腳步聲,嬴抱月一抬頭,看見杜子卿撩開了帳門,正站在門口。

他的妻子,那個侷促不安的西戎婦人站在他身邊。

她手中捏著一把色彩鮮豔的絨線。

看見嬴抱月抬起頭,婦人舉起手中的東西,朝她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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