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頭嘴裡發出嗬嗬的聲響，淳于夜渾身筋肉抽搐得更加厲害，他面孔扭曲一瞬，反而露出滿面笑容。
這笑容觀之令人心頭髮冷。
嬴抱月看著淳于夜跪在坑底，就那麼燦爛地笑著，雙手緩緩下移，掐住了狼頭的脖子。
狼的雙眼中閃過一道暗光，淳于夜手掌的面板在一瞬間全部潰爛，露出森森白骨和血肉。
這就是觸犯神靈的代價。
嬴抱月捂住嘴，她也算是看過不少血腥的場景，但這麼可怖的畫面還是對她的心神造成了衝擊。
“抱月！”
此時李稷趕到嬴抱月身邊，他神情複雜地注視著坑底的血人，伸手掩住嬴抱月的眼睛。
“我沒事，”嬴抱月咬牙推開李稷的手，睜大雙眼。
雖然淳于夜不是什麼好人，卻是她第一個見到敢如此對待白犬神的修行者。
坑底，淳于夜血淋淋的手依然沒有放鬆，狼頭的雙眼被掐的充起血來，張開嘴一口咬住了淳于夜的胸膛。
他胸前的衣物碎裂，露出刺著狼頭的胸膛。
狼頭渾濁的雙眼動了動，獠牙忽然停在那狼頭刺青前。
它的嘴張了張，吐出幾個含糊不清的字眼。
“你……是……”
說話了？
嬴抱月心頭狂跳，原本神志不清的白犬神，居然說話了？
也就是說，白犬神還保有基本的靈智？
傳說西戎王族胸前的狼頭刺青是他們的祖先和白犬神立下的誓約，白犬神難道還記得這誓約？
看著停下來的狼頭，淳于夜碧瞳微凝。
然而下一刻，白犬神渾濁的雙瞳中再次被狂氣所佔據，淳于夜瞳孔劇烈收縮。
坑底血花四濺，嬴抱月握劍的手一顫。
狼頭咬住了淳于夜的胸膛，但坑底下濺起的鮮血卻不止淳于夜一人。
就在白犬咬住淳于夜的瞬間，他居然偏過頭，也一口咬在了白犬的脖子上。
“他……”
嬴抱月和李稷站在坑邊，愕然看著坑底互相撕咬的人和狼。
不，是兩匹狼。
淳于夜口中發出咕咚咕咚的聲響，嬴抱月發現他居然在喝白犬的血！
人，在喝神的血。
嬴抱月心神劇震，不等她反應過來，白犬發出一聲痛嚎，兩者就這麼互相撕咬著在坑底翻滾起來。
電閃雷鳴。
一道驚雷劈在坑底，濺起無數雪花塵土陰霾。
眼前視線頓時模糊，兩個滾在一起的身影彷彿融合在一起，嬴抱月一瞬間分不清哪一個是白犬，哪一個是淳于夜。
“抱月！”
更大的雷暴落下，坑底發出驚天動地的震顫，李稷護著嬴抱月後退。
塵土落下，雷電在地上留下深深焦痕。
不知過了多久，雷雲散去了。
透過李稷的手臂，嬴抱月看見坑底緩緩站起一個漆黑的身影。
只有一個。
嬴抱月睜大雙眼，淳于夜披著渾身破爛的布條站在坑底，白犬神已經不見了蹤影。
他身後那片黑影也已經消失，整個人身上的氣息變得內斂又平靜。
然而嬴抱月胸口卻感到一陣窒息。
她發現，她已經察覺不出淳于夜身上境界的變化。
這也就意味著她和他之間的境界，已經有了天塹般的巨大差距。
“那個傢伙，還真的吞了不少好東西呢。”
滿嘴都是鮮血和毛髮的少年站在坑底，含笑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舔了舔自己的手指。
“那老東西到底沒騙我，這祭品確實有用。”
淳于夜的雙眸恢復了之前的碧綠，但在瞳仁深處，卻有了一個小黑點。
李稷看著這一幕，黑眸中翻湧著激烈的情緒。
之前白犬神啃食了嬴抱月，現在淳于夜將這個白犬分身給吞食了？
耳邊風聲呼嘯，注意到頭頂的視線，淳于夜微笑著抬起頭。
二人四目相對。
“昭華，”淳于夜笑了一聲，“讓你久等了。”
李稷心臟縮緊。
果然，他已經……
天上的烏雲在一瞬間散開，察覺到雲首峰峰頂的變化，天起峰腳下的眾人紛紛抬起頭。
“那是……”
慕容飛瀾定定看著天象的變化，眼中波濤洶湧。
下一刻他猛地單膝跪地抓住了陳子寒的肩膀，“你看清了嗎？”
陳子寒抹了抹眼角的鮮血，有些失神地望著虛空。
之前因為看到不該看的東西，他幾乎只看到了一團黑暗和嬴抱月李稷搏鬥，沒看清具體的過程，但他看到了結果。
“淳于夜他……”
陳子寒艱難地吐出這句話，“他成功了。”
……
……
沒錯，淳于夜成功了。
雲首峰峰頂，李稷定定望著站在坑底的少年。
淳于夜伸出自己的雙手，他原本血肉模糊的手掌正在迅速癒合，骨肉重生，完好的面板一寸寸重新覆蓋。
起死人，肉白骨。
充盈的力量充滿他的全身。
原來這就是天階的世界。
“昭華，”淳于夜含笑望著頭頂上打量著他的男人，輕巧一躍，身形已經出現在了李稷和嬴抱月身前三步外。
李稷汗毛直豎，將嬴抱月往後推了一步，但他一步未退。
在同境之前，他不能後退。
西戎十二翟王淳于夜，已經成為了等階三的天階修行者。
“淳于夜，”望著對方的眼睛李稷問道，“白犬神呢？”
“你說那隻狼？”淳于夜笑起來，他回味地抹著自己的嘴角，“你覺得它在哪呢？”
李稷眸光一暗，“你吃了它？”
淳于夜含笑不語，目光落在嬴抱月肩上的傷痕上，意味深長道，“它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也該退場了。”
雖然禪院主人算是再次利用了他，但多虧了白犬的這個分身，讓他得到了嬴抱月的血肉。
也讓他明白，禪院主人說的沒錯，嬴抱月的血肉神魂的確能幫他破境。
“只可惜那傢伙太沒用，吃的不太夠。”
察覺到胸腔內的真元再一次翻滾起來，淳于夜的碧瞳微微發亮。
剛破境天階者，適應不了身體變化境界不穩是正常情況，普通修行者都會閉關三年穩定境界，但在得知捷徑之後，他卻不想這麼做了。
淳于夜緩緩拔出腰邊的彎刀，指向擋在嬴抱月身前的李稷。
李稷握著巨闕劍的手緊了緊。
雖然淳于夜才剛剛破境，但自己此時此刻面對的，是一個同境界的對手。
經歷過追殺和在西嶺雪山上的歷練，他身上的真元早已所剩無幾。
淳于夜身上的真元和氣息比他更加充沛，甚至隱隱有巔峰之感。
“我說，昭華。”
淳于夜的刀上騰起糾纏的雷光，望著李稷微笑著道。
“把她，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