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稷看了眼對面忽然有些面紅耳赤的少年一眼,“你確定要我說的那麼清楚?”

“我……”

姬嘉樹耳朵有些發燙,後悔追問這個問題。

搞得山洞中的氣氛都變得古怪起來。

但不回答,他又擔心李稷以為他產生了什麼齷齪的想法,一時間進退兩難。

看著面前如立針氈的少年郎,李稷在心中笑了笑。他在姬嘉樹這般年紀,的確也為自己那些胡思亂想感到過羞澀,但過了血氣方剛的那個年紀,他卻珍惜起那時的感受。

“你既然已經動心,應該能明白那是什麼感覺。”

李稷黑眸斂起,溫和又珍惜地開口,“就是不惜一切,都想要得到她的慾望。”

姬嘉樹一怔。

李稷的話,不帶有絲毫齷齪之感,但卻讓人能感受到血脈的沸騰。

“那……”

姬嘉樹微微低下頭,視線掠過在獸皮上睡得香甜的嬴抱月,心中驟然升騰起一股罪惡感。

他今晚都在說些什麼?

他僵硬地抓著劍,看向李稷的眼睛。

“那你現在,不想要了麼?”

“現在……”李稷愣了愣,他垂下視線,“我不知道。”

“只是有一點很清楚,”他抬起頭,直視著姬嘉樹的雙眼,“我不想她死。”

當初在前秦,告訴嬴抱月她的死期的人是他,但他現在比誰都恨那個期限。

在離開孟詩的夢境,在冰塔林中再次遇見嬴抱月的時候,他心中曾泛起難以抑制的殺意。但他卻悲哀地發現,他無法向她抬起劍。

“你在說些什麼?”

“什麼死不死的?”姬嘉樹聞言皺起眉頭,“只要能順利登上峰頂,我們都會沒事的。”

李稷這說法,怎麼就像是嬴抱月馬上就要死了一般?

李稷一愣,忽然意識到姬嘉樹並不知道嬴抱月身上有死限的事。

嬴抱月並未告訴他。

就像八年前,他完全不知道李昭身上發生了什麼一般。

望著面前目光清澈明亮的少年,李稷心情複雜起來,他微微垂下視線,“我就是打個比方。”

“我知道你對抱月重視有加,但別拿這種事打比方,”姬嘉樹有些微惱,“這不吉利。”

不,是相當不吉利。

望著李稷的眼神,姬嘉樹心中發沉,總覺得要發生什麼。

“嗯,我明白,”李稷避開他的視線,點了點頭。

他看向胸前的春雷劍,忽然伸手握住雪亮的劍刃。

“你……”

看到李稷的舉動,姬嘉樹握著劍的手顫了顫。

這人想幹什麼?

“謝謝你,”李稷順著劍刃,深深看向姬嘉樹的眼底,“謝謝你今晚和我說這些。”

這個比他年紀小的少年,卻喊醒了他。

“我會做出一個決斷的,”李稷平靜道,“就在高階大典結束後。”

姬嘉樹渾身一震。

李稷視線清明起來,堅定不移。

他的視線看向睡在地上的嬴抱月,“一結束,我就會和她說清楚。”

他將不再逃避,將心中所有疑問都向嬴抱月問清楚,然後做出他的選擇。

要麼走,要麼留,要麼……

不死不休。

“等等,你不會是……”

不知為何,看著李稷的神情,姬嘉樹心中忽然有些不安。

他會不會多此一舉,說了些不該說的?

“別擔心,”李稷看了姬嘉樹一眼,溫和地笑了笑,“你什麼都沒做錯,這是我終究要解決的事。”

姬嘉樹不過是幫他剖開了內心,讓他不再猶豫。

猶豫,只會造成更深的傷害。

“春華,”李稷凝視著面前少年的眼睛,真誠道,“你會變強的。”

姬嘉樹遠比他想象的更加強大。

有如此清明的內心和對自己的坦誠,這名少年會走的更遠,甚至遠超世人對他的估量。

姬嘉樹聞言一怔,下一刻,他低頭苦笑了一聲,“怎麼都不會有你強。”

曾幾何時,他聽說過一個說法。

說是和那位少司命林抱月同生於一個時代的少年天才是悲哀的,因為不管他們怎麼天賦異稟又刻苦修煉,都無法超過那名女子,永遠被掩蓋在她的光芒下。

而李稷,又何嘗不是他們這個時代的少司命呢?

姬嘉樹很清楚,他的才能和刻苦絕不在李稷之上。這也就意味著,不管他怎麼努力,他這輩子都不可能追上甚至超過李稷。

終其一生都不可能了啊。

就算他們這個時代有人能超過李稷,那也不會是他。

姬嘉樹微微垂下視線,目光落到地上熟睡著的嬴抱月身上。

“春華,你……”

察覺到姬嘉樹眼神中難以言說的黯然,李稷微微一怔,他剛想說些什麼,地上卻傳來了動靜。

察覺到地上睡著的人氣息的變化,姬嘉樹和李稷兩人都一驚,不由自主地繃緊了身體。

“唔……”

嬴抱月蜷縮起身體,翻了個身,緩緩睜開了雙眼。

剛一睜開眼,她就看見兩雙直勾勾盯著她的眼睛。

就像草叢中的兩隻狼。

不知為何,嬴抱月還沒清醒的腦子中第一瞬間就浮現出了這個詭異的畫面。

“這是怎麼了?”

嬴抱月仰面躺在獸皮上,看向站在她身邊的兩個男人,視線有些迷濛,“你們倆沒睡嗎?”

為什麼兩人都站著?

不累嗎?

她的視線落到姬嘉樹手上出鞘的春雷劍,眸光有些疑惑,“嘉樹,你這是……”

姬嘉樹一個激靈,立刻將劍背到身後,“沒什麼。”

他臉上揚起滿面笑容,“昭華君剛剛在指導我劍招。”

“是嗎?”

嬴抱月揉了揉眼睛,無奈地笑了笑,“你也太用功了。”

用功到大半夜,讓一個水法天階指導雷法地階的劍法。

姬嘉樹沒聽出她話中的異常,看到嬴抱月臉上還帶著初醒的迷濛,他收劍入鞘,心中鬆了口氣。

李稷站在一邊卻有些尷尬,他不知道姬嘉樹知不知道,嬴抱月有個特點。

那就是不管她睡得有多沉,一旦睜眼,就會立刻變得十分清醒。

所以她現在清醒至極,絕不會意識不到他們倆在扯謊。

但下一刻,李稷默默看了一眼欲蓋彌彰的姬嘉樹,沒開口反駁。

畢竟總不能告訴嬴抱月他們兩個剛剛在夜探,還都談了些什麼吧?

這時嬴抱月躺在獸皮上忽然翻了個身,捂住了自己肚子。

“怎麼了?”

姬嘉樹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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