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武其實……
打心眼裡有些瞧不上燕石化。
名字簡稱聽起來像個加油站，關鍵是湯武是燕京大學博士，創業失敗以後又跑到燕石化這所二本院校任教……
關鍵是心裡那道坎實在是過不太去。
但想想自己目前的處境，創業失敗以後，那些資本瞧不上自己更不肯投資自己的新能源電池研究、創業過程中自己妻離子散窮困潦倒、除了老同學在燕石化任教的沉秀娟還肯借點錢給自己以外，其餘人都跟躲瘟神一樣躲著自己，以前的一本院校自己得罪的人不少，特別是那些領導層，自己辭職以後再想被聘回去，根本是不可能了，而且自己也抹不開臉……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
明明自己滿腹才華，甚至覺得自己對未來的商業規劃極為敏銳，就差一個伯樂來賞識，卻偏偏到處碰壁！
這種境遇，讓湯武每每回憶起來，都會暗罵這些投資人蠢貨。
未來幾十億，幾百億，甚至數千億的大市場……
怎麼就沒人看得到呢？
前些日子，走投無路的湯武再次向老同學借錢……
後來，遇到了一個年輕人過來搭訕。
起初他有些警惕，但隨著年輕人跟自己聊天以後，那種警惕變成了驚喜！
他們在學校外的咖啡廳喝了一杯咖啡。
那個年輕人跟他聊著自己未來的想法。
他對未來的新能源市場極為敏銳，幾句話，就將未來五年的趨勢，說得清清楚楚，甚至很多想法跟自己不謀而合。
隨著聊天的漸漸深入以後，他被那個年輕人勾勒出來的世界所吸引，竟生起幾分如果能早點遇到這個年輕人該有多好的想法……
他一度以為自己遇上了知己……
然後，年輕人跟他說了目前市場現狀，分析了他目前的現狀，為他做起了未來的職業規劃。
曾經一意孤行，聽不進去的他不但聽了進去，竟還覺得分外有道理。
這個年輕人很厲害，彷彿本能就帶著某種令人信服的氣勢，這種氣勢自己只在那些上市公司的成功者身上感受過。
他一邊聽，一邊反思，時間就在不知不覺中結束，當聽完以後，他甚至還有些意猶未盡，希望這個年輕人能跟他多說一點！
但很遺憾，這個年輕人看了下時間就走了……
他回去以後，回憶著年輕人說的話，終於沒忍住跟老同學沉秀娟打了一個電話。
打完電話以後，算是徹底放下了心結，默默跑來燕石化任教。
甚至跟校方要求自己要跟那個“年輕老師”同一個辦公室……
但是……
他做夢都沒想到。
那個年輕人，居然不是老師！
不但不是老師，居然特麼是一個大一剛入學的新生！
那一刻……
湯武心中受到的震驚和不可思議，簡直無與倫比。
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像一個小丑。
那種落差感……
比殺了他還難受！
特麼的，他一個老師，居然還被學生給教育了？
…………………………
下課鈴聲響了起來。
雖然心中對張勝還有一些芥蒂，但見到張勝認認真真聽課並且做筆記以後，湯武心中倒多了幾分欣慰。
他也很願意認認真真地將自己的東西，傳授給這些認真聽課的學生們。
上完課以後，他並沒有跟張勝打招呼，而是裝作不認識張勝一般拿著課本準備走人。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老師得和學生之間得保持某種距離感。
特別是對張勝……
他潛意識就分外的複雜，實在是覺得自己面子上有些掛不太住。
“湯老師！”
但是，等到他離開教室的時候，張勝反而拿著課本追了過來。
他不得不停下。
“怎麼了？”
他的表情平靜，認真地看著張勝。
“湯老師，有些東西，我不是很明白，你能跟我再講一遍嗎？”
“哪個地方？”
“這裡……”
湯武看著張勝那認真的表情後，便點點頭，開始繼續認真地對著張勝講解了一遍。
張勝確確實實有認真在聽他講課，問的這些問題，基本上都是課上，他下意識忽略的內容。
當他認真講完以後，張勝默默地盯著課本，似乎陷入了深思。
他點點頭，便離開了教室，朝自己的辦公室裡走去。
燕石化對他的待遇還是不錯的，畢竟是燕京大學的博士，本身地位擺在那裡，校長不但親自聘他進來，而且還給他一間獨立的辦公室。
坐下來，他喝了口茶以後，便聽到了敲門聲。
他皺眉，站起來開門。
當他看到是張勝的時候，他眼神有些茫然。
“同學，你還有什麼問題沒聽明白嗎？”
“湯老師，今天大致上的課程，我都聽明白了，湯老師果然是滿腹才華，我聽得……”
“停，馬屁就不要拍了，那你過來是……”
“湯老師，找您是兩件事，一是我幫我們宿舍的江凱龍同學問問，他這節課算不算曠課，如果是曠課的話，能不能看他是初犯的情況下，放他一馬，學分就別扣了……”
“這沒得商量，學校聘我過來是教書育人的，認真聽課，這是上我課的基本條件……”
“但也不要一竿子打死人嘛……”張勝自顧自地坐了下來，笑得非常燦爛。
“一是一，二是二，既然我定了規則，那就得遵守……”湯武皺著眉頭：“除了這件事以外，你還有什麼事情找我？”
“湯老師，我知道您是一個非常嚴格的老師，很注重細節，同時，也是為了讓學生們多學點東西進去，為這個專業，為國家的新能源培養人才……”
“停！我說了，馬屁就不要拍了，有事說事……”
張勝說到一半的時候，湯武立馬就打斷了張勝的話，臉色變有些不耐。
自從知道張勝就是個學生以後，他心情就特壓抑，這種情緒已經持續了大半天，看到張勝那笑容滿面，馬上就要扯澹的模樣，湯武沒由來地更鬱悶了。
“湯老師，我琢磨著，既然您過來任教了，那麼，我覺得您應該考慮下一步計劃了……”張勝收起了笑容，表情開始變得分外嚴肅。
“同學，你是學生，學生最重要的是學知識，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湯武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隨著金融危機的餘波尚在，經濟下滑、企業緊縮，像我們這樣二本的畢業生，在燕京就業已經變得越來越艱難了……很多時候，我們認認真真學來的知識，在社會上根本毫無用武之地，我們不得不轉行做其他的工作……”張勝並沒有理湯武，而是繼續嚴肅地說起了目前的就業形勢，以及未來越發嚴峻的市場競爭。
“同學，你……”
“湯老師，你先聽我說完！”
“……”
辦公室裡。
湯武還想打斷張勝的話，卻看到張勝眼神突然變了一下，湯武本能就住嘴。
張勝彷彿變了一個人一樣，不知怎的，湯武那作為老師的身份優勢瞬間便蕩然無存。
“在大環境下，你的創業變得極為艱難，這一次你迴歸學院，我其實有幫你寫過相應的計劃書……”
“……”
“你想真正在新能源這裡起色，你就必須走對每一步路，你之前一直覺得是那些投資人沒眼光，一直覺得市場不行，但你有沒有想過，很多其實是你的問題？”
“……”
“湯老師，你只懂技術，你除了技術以外，你懂談判嗎？”
“……”
“你不懂談判，你只知道國家未來會在新能源上投資很大一筆錢，但是你想過投入這麼大一筆錢，這筆錢會是你的嗎？你又有什麼資格說這是你的？”
“……”
“燕京大學博士，你很厲害，但是，你別覺得那些資本會看中你這個博士名頭，我見過比你更厲害的人，他們就是對自己定位認不清楚，然後被捲入這場金融遊戲中，最終一無所有……”
“……”
“你覺得是錢的問題，那你現在想想，這是錢的問題嗎？”
“……”
“真正有能力的人，根本不需要錢！”
“……”
“湯老師，我不管你現在是什麼情緒，但請你把我這份第二部的計劃書看完，這是跟學校合作的實訓基地計劃，你想創業，學生們想就業，學校需要就業率，這本身就是一場互利共贏的計劃，至於做不做，就是你的事情！”
“……”
“如果你想做，你過來找我，至於怎麼設計產品和方向，我會跟你說！”
“……”
……………………
沉秀娟從教室裡走出來，朝著老同學湯武的辦公室走去。
今天是湯武在燕石化第一天上課，她其實挺擔心湯武會當場在課上雷霆大怒……
湯武這人的性子就是這樣子，而且燕石油的學生們普遍比較憊懶，眼睛裡揉不得沙子的湯武註定會看不過眼。
當她來到辦公室門口的時候，她突然聽到了一陣砸桌子的聲音。
她瞬間便緊張了起來，下意識地想去開門。
沒想到幾乎同時，門開了。
她看到張勝走了出來……
她看到了張勝的眼神。
張勝的眼神冰冷，看一眼便如墮冰窟，但緊接著又瞬間似乎又變成了溫柔和驚喜，他笑眯眯地跟自己打了一聲招呼。
這一刻，沉秀娟都懷疑剛才自己是不是錯覺……
當張勝離開以後……
湯武氣得全身發抖，彷彿受到了什麼挑釁一般，臉色潮紅一片！
但隨後……
當看到自己進來的時候，他似乎有些慌，在藏什麼東西。
“怎麼了？”
“啊，秀娟啊，沒事……就是我跟這學生講課，這學生怎麼講都不明白，我從來都沒有碰到這麼笨的學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