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不疑一眼看出眾人心思。

他知道,這些大臣都是敬畏大父和阿父的,對他,卻沒有多少敬畏。

畢竟他還是個沒及冠的小子,也沒有做出太大的成績,當不起他們的敬畏。

他心中對此一清二楚,卻從未表現出來。

這些大父和阿父麾下的臣子,是他們的心腹,卻不是他的心腹,他要做的不是跟這些人推心置腹,而是掌控他們,讓他們為他做事即可。

北地王和大將軍都不在,晉陽公主沒來,蕭不疑又沒資格坐,於是主位便空了下來。

蕭不疑抱著錦晏坐到了大臣對面,他問起紡車的推廣,立即就有官員說:“大公子,改良後的紡車,確實加快了紡織速度,可是如今沒有那麼多的紡車啊,您說的讓家家戶戶都用上紡車,這,這……”

“前些天不是已經招了一批工匠,加大製作的力度了嗎?”蕭不疑說。

那人面帶猶豫,“大公子,此等好物,沒敬獻朝堂,卻先在北地推廣,是否……”

蕭不疑眼神微眯,冷冷地看向對方,“新式紡車乃是小翁主見到凍死的百姓後鑽研改良而成,北地寒冷,冬季漫長,自然要優先在北地推廣,如此善事,大人一直推脫,是想看著百姓凍死嗎?”

他一聲呵斥,不留情面,嚇得那人面色一變,直接哆嗦了起來。

蕭去疾卻笑了一下,他假意勸誡,“兄長,陳大人說的,也並非沒有道理,這世間的一切好物,自然該優先讓陳大人這樣計程車大夫享用……”

“二哥,是專用。”

錦晏稚嫩的聲音忽然響起,眾人都愣了一下。

意識到這句諷刺的話是出自一個三歲的娃娃,他們的眼神不由都變得有些震驚。

蕭去疾從善如流,笑哈哈地說道:“是二哥說錯了,確實是專用,陳大人,依您的意思,這紡車乾脆不要推廣了,就由您擔任使者,親自去長安,將此物敬獻給天子,您到時候便可向天子提議,此物只能用於士大夫階層,低賤的百姓絕不可窺見其貌,更不能穿它所織就的布帛,如何?”

他一番話說完,陳大人直接兩股戰戰,抖得跟篩子一樣了。

“來人,為陳大人安排隨行人員,一路護送陳大人平安抵達長安!”

蕭不疑一聲令下,那陳大人臉色一白,便直愣愣跪了下來。

“大公子恕罪!”

“大公子誤會了,老臣絕無此意!”

“老臣並非推諉不肯推廣此事,實乃為北地考慮,不願北地府庫空虛啊!”

蕭不疑臉色陰沉,不怒自威。

蕭去疾盈盈笑著,好一個端方君子。

唯獨錦晏,不怒也不笑,她仰天長嘆,感慨萬千,“原來是擔心府庫空虛,陳大人這般憂國憂民,一定不願意百姓餓著肚子吧?”

陳大人不知錦晏是何意,只能硬著頭皮說:“小翁主所言極是,老臣雖不才,亦有一顆仁義之心,自然不忍百姓挨餓受凍!”

“陳大人高義!”

錦晏忽然說道。

陳大人一愣,心中更加迷茫。

這還是剛才那個諷刺他的小翁主嗎?

不過,比起聰慧多智的大公子和二公子,小翁主這樣的小娃娃,確實是單純天真。

就在他鬆了口氣的時候,錦晏又開口了,“陳大人這般仁義,那我就替百姓先謝過陳大人的慷慨!”

“不敢不敢……”

陳大人心裡樂滋滋的,想著小孩果然好騙,忽然又覺察出哪裡不對勁。

他猛地看向錦晏,“老臣不知,翁主是何意?”

錦晏:“您方才不是說不忍百姓挨餓受凍嗎?我聽聞坊間傳言說您要拿出十萬石糧食接濟百姓,您這般大義,難道不值得世人稱頌嗎?”

十萬石?

陳大人一口老血險些噴出來!

好惡毒的心思!

這是要將他家的糧倉掏空啊!

“怎麼,坊間傳言都是假的,陳大人並非是憂國憂民的好官?陳大人並不願接濟百姓?”錦晏追問。

陳大人慾言又止,欲哭無淚。

狗屁的好官!

他什麼時候說要做一個好官了?

見陳大人不言,錦晏又嘆了一聲,小小的人兒,蹙著小小的眉頭,輕輕嘆氣,讓人看著都心疼。

廷尉李聰便開口了,“翁主莫憂,臣家田地少,糧倉不豐,卻也願意拿出一萬石糧食來接濟百姓。”

此話一出,陳大人頓時感覺自己身上紮了好多刀子。

好啊!

好你個李聰!

背刺老夫是吧?

李聰這個寒門出身,以清廉聞名,家中沒有多少糧食的人都願意獻出一萬石糧食,他臣家可是北地望族,田產無數,若他拿不出來十萬石糧食,只怕日後所有人都要戳他的脊樑骨了!

這時,其他幾位大人和將軍也都紛紛開口,少的五千石,多的三五萬,全都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他們可都是心憂百姓的好官!

陳大人你呢?

陳大人胸膛急劇起伏,臉色忽青忽白,他只覺得自己喉嚨裡全是血腥味。

可都被架在這裡了,今日若是不給個說法,恐怕他也走不出這王府大門。

換在之前,誰能想到他陳昇竟然會被一個三歲女娃逼到這般絕境呢?

……

議事結束,官員們紛紛離開,議事堂安靜下來後,蕭不疑又在錦晏臉上狠狠親了一下。

他驕傲地誇讚,“晏兒可真聰明,兩句話說得陳大人拿出了二十萬石糧食,真是厲害!”

蕭去疾咳了一聲,又大笑起來,“那老東西也是個不吃虧的,知道這番必須要獻出一些糧食,反正都要割肉,不如多割一些,還能換取一點好名聲。”

蕭不疑冷笑,“他那點心思,誰看不出來,不過晏兒說的沒錯,他要名就給他名,到手的糧食,才是最主要的!”

蕭去疾:“是也。”

他伸出手,蕭不疑一愣,“做什麼?”

“該我抱了。”蕭去疾說。

蕭不疑裝作沒聽到,抱著錦晏就往外跑。

蕭去疾搖搖頭,讓他跟大哥和三弟一樣是不可能了,他收拾好記錄議事內容的竹簡,不急不慌地跟了上去。

議事堂發生的事情,晉陽公主早就知曉了。

她抱著女兒,旁邊坐著偽裝兔子的蕭錦安,對著兩個兒子道:“你們的計劃是好的,但行事過於粗糙了些,難免會留下話柄,但事已至此,便不要妥協,不要讓你們的努力白費。”

蕭不疑蕭去疾對視一眼,同聲說道:“兒子謹記。”

之後哦,蕭不疑又提起了錦晏說得堆肥漚肥,相較於從世家豪族手中奪量,他對增加糧食產量更重視一些。

晉陽公主並未嫌棄糞水汙穢,反而覺得十分可行。

她說:“這事大事,你們兄弟二人好好商議一番,儘快安排人手去做,不要誤了來年的春耕。”

“兒子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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