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給他挺闊的身影籠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像沐浴著聖光下凡的天神般,帶著令人無比安心的力量。

姜臨風幾步上前,將落蕊擁在懷裡,一路提著的心終於踏實了。

他的姑娘好好的在這,沒有離開。

不顧姜臨風溼透的衣衫帶著門外風雨的寒涼,落蕊緊緊地扒著他。

從他寬闊的胸膛,急促的呼吸中,汲取著溫暖和令人沉迷的味道。

低低的啜泣聲,從緊埋在衣料中的臉頰下傳出來。

落蕊在姜臨風懷裡,又一次釋放出壓抑在心底深處的軟弱。

恐懼、思念、擔憂與留戀,統統化為眼淚流淌出來。

姜臨風像一棵山間青松,挺拔峭立在風霜雨雪中。

粗壯的樹根深深植於地下,牢牢地抓住地底的深土。

任再狂暴的風,再肆虐的雨,都無法撼動他分毫。

但即便他是落蕊的心之所向,愛之所屬,她也從沒想過要像菟絲藤一樣攀附於他。

她願與他並肩而立,與他共同承受命運劈向他們的刀鋒血刃。

卻也希望,在最脆弱無力的時候,能依靠在他身上得以片刻喘息。

屋裡寂靜無聲,只有落蕊斷斷續續的啜泣聲響起。

阮嬤嬤和幾個丫鬟,悄無聲息地默默流淚。

姜臨風輕撫落蕊後背的手,忽然頓了一下。

繼而又順著肩頭,一寸一寸的撫了下去。

嶙峋尖銳的蝴蝶骨,突出的脊骨骨節,根根分明的肋骨上只覆著一層薄薄的皮,手按在上面都能感覺到清晰的心跳。

姜臨風眼裡一陣酸澀,扶起落蕊削瘦的臉頰,一寸寸的摩挲。

“蕊兒,怎麼這麼瘦了?骨頭都硌到我的手了。”

“哪有?我一直都有好好吃飯的,不信你問問疏影,問問青橘,我吃得好多呢。”

林落蕊眼裡的淚還沒有擦乾,卻對著姜臨風粲然一笑,頭向疏影和青橘點了點。

姜臨風側眼去看,她倒是會點,挑了兩個最穩當的。

疏影和青橘懵然地盯著落蕊和姜臨風,眼淚收回去了,嘴張了又張卻不知能說什麼。

阮嬤嬤的眼淚不管不顧地往下淌,嘴裡也不管不顧地開始嘟囔:

“是呢,我們姑娘每天都好好吃飯。自從姜公子受傷後,姑娘白天忙著做活,晚上哭到半夜。

一個月沒吃過幾口飯,瘦成骨頭架子了都……”

“嬤嬤,你不要瞎說……”落蕊急忙制止。

阮嬤嬤心疼她,見天跟著她哭,飯也吃不下去。

看她難過,連帶著便怨上了姜臨風,可這也不是他的錯啊。

“嗯?嬤嬤你好好說,我聽著。”

姜臨風心臟絞著痛,示意阮嬤嬤繼續。

“後來知道你醒了,沒事了,姑娘不停嘴地吃東西,怕你回來看她瘦了難過,可到底也沒有補回多少來。“

阮嬤嬤憋了一肚子的話,不吐出來不痛快。

她把落蕊當親生女兒一樣疼著,女兒受了委屈,這個性子和軟了大半輩子的女人,也有了幾分氣性。

”姜公子倒是好,一回來就要尚公主,我們姑娘心裡疼著,還是沒命的吃東西。

就是吃什麼吐什麼,吃多少吐多少,連黃膽水都吐出來了。

全身上下除了骨頭,就剩一張紙一樣的皮了。

華大夫說了,姑娘這是心病,他也沒得治……”

“沒事的,師父說沒事,就是情緒不穩定,過了這陣就好了。”

落蕊眼瞅著姜臨風的臉色越來越沉,急忙扒著他的手臂,衝阮嬤嬤使眼色。

還是趕緊請出去吧,再呆下去,不知道還能說出什麼話來。

“你們都回自己屋裡睡吧,有臨風陪我,我就不怕了。”

林文昌差人送過一套乾淨衣物來,姜臨風去外屋換上了。

疏影和暗香幫他打散頭髮擦乾了,又伺候他梳洗了一番,姐妹兩個也回廂房去了。

姜臨風扶落蕊躺到床上,拉過被子來把她密密實實地捂上。

躺在落蕊身邊,連人帶被子抱在懷裡。

臉埋在被子裡,默默地不說話。

“臨風,你別難過。我真的沒事,我就是想多吃點,快點好起來,好陪著你一起。

這一次,我真的沒有躲,一步也沒有退過。”

落蕊從被子裡掙出一隻手來,乾乾瘦瘦的手指,插進他長長披散的黑髮中。

輕輕揉著他因幾天未卸冠而繃緊的頭皮,柔聲安慰著。

“你就一點都沒有生我的氣嗎?”

姜臨風沒有抬頭,享受著落蕊輕柔地撫弄,聲音悶悶地從被子裡傳出來。

“我……我其實有那麼一點點生氣的。

我氣你給公主擋箭的時候,那麼決絕,都沒有想到我。

沒想到你若出事,我會有多難過。

還有,知道皇上賜婚的那一剎,我心裡痛得都要死了。

那時我確實想要退回去,退到沒有認識你之前。

後來靜雲哥哥說你去宮裡求皇上了,我就再也沒想躲了。

無論最終結果如何,我都會陪著你。”

落蕊知道自己以前遇事的態度,讓姜臨風很害怕,急著剖析這幾天的心路歷程給他看。

“嗯,蕊兒這樣很好,要相信我,要陪著我,有你,我才能堅持下去。”

姜臨風額頭輕抵著落蕊的額頭,一隻胳膊環過頸後,堵在她耳邊擋著雷聲,一隻胳膊使了點力氣摟著她,“我在,你好好睡。”

窗外電閃雷鳴,屋內卻靜謐安然。

他們很默契地,沒有再互相追問對方的情況。

無論日後還有多少狂風暴雨,此刻卻只想如此緊緊相擁。

相互溫暖,相互慰藉。

天快亮了,姜臨風睜開雙眸,藉著屋內徹夜未熄的燈光,看見懷裡的落蕊,眼睫上還掛著一顆珠淚。

臉上卻帶著淡淡的笑意,胸口輕緩地一起一伏睡得正香。

他虛空描摹著落蕊的眉眼,笑了笑,輕輕抹去落蕊眼角的淚珠,又在她額頭上印了一吻。

起身鬆鬆挽了髮髻,束上發冠,抻了抻衣服上的褶皺,離開了臥房。

事情還沒有解決,他還得回皇宮繼續跪著去。

下早朝的皇上,打眼看著御書房門前跪著的姜臨風,差點以為自己昨個兒做夢了。

夢裡明明姜臨風已經離開了,這怎麼又回來了?

歷史小說相關閱讀More+

皇帝跪了:你管這叫村子?

會員包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