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蕊,你也留在這兒,幫爹爹看著陳家。”

陳侯爺眼眸眨也不眨地盯著落蕊,“等爹爹回來,爹爹有很多話要對你說。”

再不耽擱,他深深地看了落蕊一眼,轉身出府去。

姜臨風轉瞬之間帶著自己的人進了陳家。

按照他的部署,陳子煜和世子帶著陳府的侍衛,圍在張氏和陳家三公子陳子煒的院外。

姜臨風帶人守在外圍,五步一崗,十步一哨,保證連個蚊子也讓它飛不出去。

林落蕊留在陳家,在林月萱屋裡重新梳洗了一下。

把自己的雞窩頭打散,挽了個精緻的髮髻,她與林月萱一起出門,約世子妃去院中水榭閒坐乘涼。

陳家主母與三公子的院子突然被圍,陳府眾人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但也沒有過於慌張。

看世子妃和二少奶奶,還有二少奶奶的妹妹,在水榭裡品茗、下棋,談笑風生的安閒勁兒,便知道沒什麼大事。

所以除了張氏和陳子煒的院裡,其他人都在安安靜靜、有條不紊地做著自己的事。

陳侯爺直到將近子時才歸來。

連續四個時辰,馬不停蹄地奔走,他很疲憊,還有疲憊之後,毫無來由的亢奮。

他的眼眸裡閃著異樣的光,為侯府躲過一場滅頂之災而興奮不已。

張氏盜走侯爺的私印,以他的名義召集侯爺舊部。

又以侯爺不方便親自出面,故而授意於她為由,煽動侯爺舊部發動宮變,要逼皇上下旨退位於四皇子。

張氏揚言,四皇子若繼位,侯爺必得重用,跟隨侯爺者,必得高官厚祿終生享用。

她警告眾將軍,不許就此事再詢問侯爺,以防隔牆有耳,壞了大事。

由此,杜絕了眾將軍向侯爺求證的可能。

當然,有人願意誓死追隨,也有人猶豫不決。

紙條上所寫的兩個人,便是心裡嘀咕,左搖右擺的。

在約定宮變日期的最後一日,他們相約在清音書寓再談,以決定到底參不參與。

卻沒想到被人偷偷聽到,將信傳了出來。

陳侯爺依兩人提供的名單一一造訪,將這場荒唐而愚蠢的禍事及時制止。

“您說他們知道,是在清音書寓洩露了訊息?”

陳侯爺正在跟落蕊幾個人敘說他一下午奔忙的過程。

林落蕊卻從中GET到了與眾不同的關注點,臉色驀然一變。

“是啊,幸虧你拿到訊息,才免了我們侯府百年基業毀於一旦。”侯爺不無感慨地說。

“這些先不說了,臨風,你跟我來。”

在眾人關切的注視下,林落蕊拽著姜臨風到一旁說話:

“臨風,去求靖王把拂風姐姐撤出來好嗎?忠國公入獄,被處死只是時間問題,她的任務差不多已經完成了。

可是今晚宮變未成,容妃和四皇子很快會猜到訊息走漏了。

他們對付不了靖王,但要查到她還是可以做到的,拂風姐姐有危險。”

她忽然又想到了什麼,急急地道:

“拂風姐姐給我傳訊息,讓侯爺提前阻止了宮變。沒有抓到容妃和四皇子現形,靖王會不會怪她?”

姜臨風抬手撫去她額頭上因過於著急而泌出的汗珠,柔聲安撫:

“我今天帶人來侯府,靖王已經知道了。你放心,我好好跟他說,他會理解的。”

當天晚上,姜臨風親自潛入清音書寓,將柳拂風接了出來,並直接送到柳靜雲處。

清音書寓無知無覺地少了一位當紅頭牌,柳靜雲的小院裡,悄無聲息地多了一位美麗的姑娘。

至於一對久未親密接觸,連對面望一眼都是奢侈的小情侶,這一夜如何度過,就不是吃瓜群眾們要考慮的了。

“讓開,我們要出去!”

張氏的院子從下午被圍,一直到午夜,院裡的丫鬟、僕婦幾次試圖出去,都被侍衛客氣又不容置疑地請了回去。

許是以為都這個點了,侍衛會鬆懈,她們又不死心地,發起了不知道第多少次嘗試。

但是,盡職盡責的侍衛還是攔住了她們。

“幾位姑娘還是耐心在院裡等會吧,時候到了,自會讓你們自由出入的。”

侍衛好聲好氣地勸說,幾個丫鬟卻吵嚷著往外衝,硬要突破侍衛的包圍圈。

張氏,國公府嫡出的二姑娘,皇上寵妃容妃的妹妹,鎮遠侯府陳侯爺的正牌夫人。

哪一個身份說出去不駭人?

她也確實是見過世面的女人,非常能沉得住氣,至少表面上看不出焦躁的情緒。

被圈在院子裡這麼長時間,她一直安安靜靜地呆在屋裡。

四平八穩,安之若素。

然而若有人走進她的屋子,卻會發現真相併不是她所表現出來的那樣。

往日習慣早睡的張氏,今夜這般時候了還沒有睡,她在等待事情最終的結果。

上好的宣紙、做工精細的湖筆、羊脂白玉雕成的鎮紙、古樸端方的硯臺,無不透著優雅嫻靜的氣息。

她一遍遍地在紙上寫著“靜”字,起筆、運筆、停頓,每一筆都那樣流暢自然。

卻每每在最後一筆豎鉤處,一筆破功,筆鋒尖銳,劃出紙面。

暴戾兇虐、翻騰不休的惡意,透過紙面蜂擁而出,一如她此時心中壓抑不住的黑暗情緒。

院子被圍時,她便知道她籌謀的事出了差錯。

頭突突地疼,像要裂開一樣,心臟也不爭氣地狂跳,怎麼按也按不下。

她很慌亂,又有一種憤怒的不甘。

今夜之事籌劃得本就倉促。

忠國公入獄,四皇子背後的助力垮了。

靖王突然被立儲君,表明皇上已然放棄了他。

容妃和四皇子慌了,他們找到她,要趁靖王還沒有登上皇位之時,先發制人。

張氏清楚這種事的風險,可是容妃和四皇子提出的條件她拒絕不了。

為了她一生最後的期望,只有四皇子繼位才可能達到的期望,她應了。

成,她得其所哉,敗,那又如何?

“都給我滾回去。”

院外傳來侯爺威嚴而暴怒的聲音。

丫鬟們剛剛吱吱喳喳、吵鬧不休的嘴巴,立刻像被貼了封條一樣,再也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張氏手裡的筆,“啪嗒”一聲掉落到紙上。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此時,她的心竟詭異地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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