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裡的氣氛同男人的表情一起變得僵硬,從閣樓窗戶外吹進來的暖風也無法驅散同僵硬一同出現並越來越深的寒冷。

“你並沒有選擇的餘地。”

威廉·馬斯特臉上的表情消失了。

他閉上了雙眼,額頭上的黃金瞳則比之前睜的更大,隨著眼皮向兩邊睜開,一圈金色的菱形光點環繞在黃金瞳孔的周圍,彼此之間透過金色絲線相互連線,使整個瞳孔呈現出如同太陽一般的圖案。

與此同時,黃金瞳周圍的面板像是被瞳孔中溢位的光線灼燒,變得焦黑——這使得整個黃金瞳像是被包裹在一圈黑色的陰影之中。

拉茲這才明白,之前,他額頭上那隻眼睛竟沒有完全睜開。

此時,在完全睜開的黃金瞳目光的注視下,它感覺自己無法動彈了。

緊接著,他從懷中拿出一個會動的小東西——

那是一隻倉鼠。

“這便是你的容器。”

男人一步一步向它走來。

“你已經無法為世界記錄一切,但你遇到了我,我便會讓你對世界產生新的價值——你將成為我實驗中至關重要的一環,為開啟下一個新黎明做準備……”

拉茲看著他,堅定的說道:

‘記錄才是我存在的意義,我不會成為你的實驗品。’

男人笑著問道:

“記錄並沒有意義,歷史只是一遍一遍的重複罷了,就如同每天照常升起的太陽,而太陽底下從沒有新鮮事。

這樣重複迴圈的世界沒有任何希望,而你存在的意義,便是為我探尋未來的希望所在。

為我的實驗做出貢獻,才是你存在的意義。”

拉茲倔強道:

‘你說什麼……怎麼可能沒意義……’

在它產生恐慌的一瞬間,閣樓裡的空間產生了一瞬間的紊亂。

男人因這絲紊亂而表現出了錯愕的恐慌,這並不是他提前預料到的結果——

在他來之前做過的功課中,這隻名為拉茲的記錄者之靈已經幾乎失去了一切力量,甚至虛弱到沒辦法對凡人造成精神上的損傷。

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出現“空間紊亂”的情況。

拉茲的聲音透過黃金瞳的視線,出現在男人的腦海之中。

‘如果記錄沒有意義,我曾經的所作所為到底為了什麼?’

‘如果記錄對於世界是無用的,我的存在又有什麼意義呢?’

一道本不該存在的漩渦在閣樓中央出現了,威廉·馬斯特感知著漩渦中央散發出的氣息,黃金瞳中表現出前所未有的警惕眼神。

“這便是將你玷汙的【有害的未知知識】嗎……就是這東西,干擾了你的進化程序,引起了你的思維混亂,讓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嗎!”

這一刻,男人意識到,曾經引導拉茲步入歧途的【有害的未知知識】再次出現了——那原本只存在於現世和更深層次世界狹間之中,名為【荒野】的空間之中的異物,再次出現了!

【有害的未知知識】竟為何存在於荒野之中?又是如何找到了拉茲?

作為一名學者,威廉·馬斯特無法遏制自己探索未知的慾望。

於是,他調轉黃金瞳的視線,看向無形的漩渦之中。

空間紊亂所產生的漩渦撕裂了閣樓中的空間,並逐漸呈擴大趨勢。

黃金瞳散發出熾熱的光芒——那是威廉·馬斯特的【目光】。

在熾熱的【目光】之下,被照耀到的漩渦之內的空間,如碎裂般炸出了【狹間】裡才擁有的白色濃霧。

他並未移開【目光】,於是白色濃霧在他【目光】的照耀之下如被風吹散,露出被濃霧掩蓋的【荒野】。

這是威廉·馬斯特第一次用自己的目光直視【荒野】。

他先是看到一片黑暗,而後看到了黑暗中的光——

他看到了滿天星斗化作的光,燎起火焰長尾,劃過無邊黑暗,墜落在了他的黃金瞳裡。

黃金瞳閉上的下一刻,他睜開雙眼,像是完全不會因為黃金瞳內汩汩流出的鮮血而感覺到疼痛。

“原來如此。”

他神色恍然。

沒人知道他看到了什麼。

“賦予你力量的是世界,將你引入歧途的也是世界,讓你在錯誤進化道路上越走越遠的,依然是世界……”

他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語:

“即便是被世界遺棄的死孤,也不是凡人能夠染指……”

他沉默片刻,捏死了手中的倉鼠,將倉鼠的屍體隨意丟在身邊的地面上。

“我們無法共事了,真是遺憾。”

他用手帕擦乾額頭上的鮮血,當血跡消失時,額頭之上黃金瞳的輪廓不見了,就像是未曾存在過一般。

他眼神中是難以掩飾的疲憊,【看】的能力使用幾乎耗幹了他所有的力量。

他腦袋有些渾噩,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喃喃道:

“即便如此,我也不能讓他人察覺到你的存在……我已經在調查中留下了太多痕跡,一些傢伙會像食腐的禿鷲一般找到你……如果他們得到了你,就可能走在我的前面……”

拉茲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它甚至已經察覺不到他的聲音和動作,只是陷入無法控制的失控狀態之中,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

‘記錄的意義是什麼?我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它的失控提前了,那不是他想得到的結果。

他沉默片刻,重新將黃金瞳開啟一道縫隙。

於是,它再次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

“拉茲。”

他呼喚著它的名字,黃金瞳中的力量附著在他的話語之中,如封印一般阻止了它繼續思考下去。

“你只需記住,記錄本身就是有意義的。”

話音落下時,拉茲正在失控的狀態戛然而止。

‘記錄……本身就是有意義的……’

疲憊讓他關閉了黃金瞳,而在黃金瞳被關閉的前一刻,他看到桌邊的醜女孩高興的表情。

‘記錄本身就是有意義的!’

它迴光返照一般說出了這句話,然後徹底暈倒過去,靈體如水母一般癱軟在閣樓的地板上,沒了動靜。

……

當它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恢復了正常的狀態。

唯一和之前不一樣的是,自己腦袋裡的某個地方似乎多了一層類似詛咒的封印,一旦試圖觸碰那道封印,它腦袋裡就會剋制不住的出現一個問題:

記錄的意義是什麼?

這聲音迴響在它腦袋裡,幾乎把它的魂體都扭曲了。

它害怕只能離那封印遠遠的。

一旦遠離封印,它就立刻明白過來,記錄本身就是有意義的。

想到這裡,它就傻傻的開心起來。

它就這麼糊糊塗塗的活著,活在狹小的閣樓裡,開開心心的每天記錄著房客們的生活。

它無法離開這棟公寓的範圍,於是,為了保證有充足的記錄素材,它收集了上一任因心肌梗塞而猝死在公寓樓裡房東的屍體,從此成為了沃克街33號的房東,像個因害羞而不常在人前露面的社交恐懼症患者一般深居簡出。

租客們換了一茬又一茬,它將賺來的房租用來修繕公寓本身,也或者是給自己買筆記紙、鋼筆和墨水,唯獨不需要為煤油燈添油——煤油燈附近的時間似乎停了下來,燈光也被停留在某個固定的時刻,無論何時都始終亮著。

它就這麼傻傻的、快樂的活著,過著日復一日單調乏味,卻又不感覺無聊的生活。

一切彷彿回到了正軌,就像是這百年間一直以來的老樣子。

這熟悉的感覺讓拉茲充滿了安全感。

直到有一天,一個陌生的租客找上門來。

“你好,我是哈林·卡庫博,你也可以叫我苗應初。”

從那之後,一些奇怪的租客陸續進入公寓樓內,接著發生了那些陳宴曾親眼見證過的事件。

在苗應初和他的同學們離開之後,公寓樓裡再次恢復平靜,拉茲又開始了日復一日的簡單生活。

直到某一天,它忽然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它感覺自己的生命即將行至盡頭,它本是不怕死的,但此刻,它心中莫名其妙出現了一個想法:

我還有什麼事情放不下,我不能就這麼死了。

它開始恐慌度日,打理公寓的心情也沒有了,舊租客陸續退租,它又不想去尋找新租客,公寓就這麼空了下來。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恰好一個亞裔角頭上門推銷中介服務,它就順水推舟的把公寓掛在了一個亞裔幫派的租房中介裡。

幾個月之後,這間公寓裡來了一位新房東。

房東名叫陳宴,這個名字引起了它的興趣,它至今還記得當初那個【陳宴】臉上冷靜的表情,和冷靜表情之下隱藏著那深邃的變態。

但也只是有興趣而已,因為它見到的事情足夠多,知道亞裔姓名的重複率很高,同名同姓是一件很常見的事。

在第二個陳宴住進公寓之後,它如往常一般記錄下來他在公寓內發生的一切:

包括他剛來的時候因街道警務處的非法入戶調查而和克萊恩·賈斯特斯結下的樑子、每天抱著語言書籍早出晚歸時疲憊的樣貌、被白色老虎戲弄時的無能狂怒……

他是個有趣的人,也是它記錄過最輕鬆的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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