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他來了（一）
如果他聽見了，他來了，辛西婭想不出他們見面會是什麼樣的場景。
對她來說三千年眨眼而過，可凱厄斯在這漫長的時間裡沒有加速鍵，他是否已經消耗掉了對她的所有情，他是不是已經恨不得殺了她了，這個問題一直在困擾她。
辛西婭猶疑的盯著白皮書，指甲掐進軟皮書封裡，指腹微微泛白。
她可以承受住他的仇恨嗎？哪怕他要殺死她？
“奧夫。”辛西婭忽然回眸看向寂靜無聲，等著她執行任務的機器人。
“我在，主人。”
“如果我喊他，他不來怎麼辦？”她莫名其妙的問題讓奧夫在詞條庫裡翻找了好一會，才回答：“我目前沒有接收到你有任何男友的資訊收錄，你指的是誰？”
“光明神。”
“噢...根據網民資料分析，光明神近年降臨機率為0，海神是最高的，有60％。”奧夫滾著機械滾輪來到她旁邊，收掉了喝空的紅酒瓶，“還有10分鐘陽光就要落幕，請抓緊時間。”
辛西婭翻開書本，深吸了一口氣，“好吧。”不可否認的是比起害怕死亡，她其實更害怕凱厄斯徹底不要她。
“創造我的光明神，愛我的光明神，請你原諒我輕浮的舉動，傾聽我的懺悔，寬宥我的愚妄，並用你的大能幫助我透過人生考驗...”
話到一半中道而止，辛西婭突然不想念了。
這些話由教會擬寫流傳到現在，沒人真正得到過神蹟，人們所謂的祈求寬恕根本傳不到凱厄斯的耳朵裡，這足以證明它根本毫無用處，念它也毫無意義。
“主人、還有五分鐘，請抓緊時間，你不會想被教會成員請去喝茶的。”奧夫在旁邊催促。
辛西婭合上書本，看向那逐漸開始暗淡的太陽，“好吧，我想我已經做好準備了。”
不論是哪種結局，她相信自己都可以坦然面對。
凱厄斯。
呼之欲出的名字被無法震動發出音調的聲帶阻擋，辛西婭張了張嘴，手不自覺的放在了胸口，她努力深呼吸緩解掉自己對不確定未來的緊張感，在最後一絲光芒快消失前，終於叫出了曾喊過無數遍的名字。
“凱厄斯。”
顫抖不穩的語調實在算不上好聽，乾巴巴的呼喊一點情緒都沒有。
辛西婭舔了下唇，放在胸口的手已經握緊拳頭，上揚了音調再次叫道：“凱厄斯，如果你能聽見，我在這...”
胸腔內的心跳很快，無法言說的期待順著血管充斥著整個身體。
她仰著腦袋，流轉著光芒的藍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那抹模擬太陽。
她不知道除此之外還要說什麼。
好久不見？或者我們可以複合嗎？又或者對不起，我錯了？
過去的兩分鐘的時間，辛西婭的內心已經走過幾十個搭話技巧，可她只總結出這些愚蠢的話被凱厄斯聽到，他只會嫌棄她吧。
“主人，你還有3分鐘的時間來完成贖罪，過時系統將根據教會律法自動報警。”
空蕩的頂層高階住宅內，一隻猩紅色的眼睛悄然在天花板上睜開。
等待的滋味一點也不好受，而辛西婭不得不承認的事情發生了，她的期待隨著最後一絲電子陽光熄滅墜入深淵。
大地陷入永夜。
奧夫的藍光螢幕上已經切換成憤怒的表情，警告聲不斷迴響在客廳內，“辛西婭·麗塔，根據教會第100條律法，你未完成對神明的贖罪，請在明天前往大教堂解釋這一切。”
辛西婭丟開了腿上的書本，“閉嘴奧夫，我明天自己會去。”
她將自己蜷縮在巨型玻璃窗前，瞳孔放空，失神的盯著窗外粉色與藍色混合的霓虹燈。
什麼也沒發生，她徹底失戀了。
凱厄斯不會再向從前那樣如救世主般出現在她身邊，他甚至都不願意帶著恨意來殺死她。
安靜了好一會的奧夫忽然開口，“尼克剛剛給你留了言，問你明天要不要一起出去喝杯咖啡，你們有一個合作廣告需要對接。”
尼克？
辛西婭的視線聚焦在了她的全息廣告牌下方，是長著一對精靈耳的混血明星。
她沉默了一會說：“等我從教會回來，我會聯絡他。”
凱厄斯不要她了，也不來懲罰她，那她終要會回到正常人的生活，亦如從前那樣，她還是那個炙手可熱要忙於工作的瑞達尼亞紅玫瑰。
浴室裡的霧氣繚繞，辛西婭安靜的泡在浴缸裡，金色的長卷發溼噠噠的黏在脖頸上，她慢慢將腦袋埋在了膝蓋處。
生活還得繼續，可心臟像被挖空了一塊，空蕩蕩的泛著疼痛。
人生不會總有完美結局，如果非要她自我點評一句，那一定是自作自受，她愛上了凱厄斯，可很顯然他沒有任何道理要來原諒她的欺騙。
淚水順著面板落進打滿泡沫的水中，她安靜又無聲的開始哭泣，沒一會繚繞的霧氣和稀薄的氧氣就讓她感到頭暈眼花。
辛西婭忍住難受晃盪著從浴缸裡踏出來，瓷磚地面上濺出了大量的水，她隨意扯了浴袍穿上，置於洗漱臺上的鏡子被一層濃厚的霧氣遮掩密實。
她站在鏡子前足足有五分鐘，期間仰頭看了幾眼已經出現重影的暖光燈。
她試圖讓自己的唇角上揚，保持住一個樂觀微笑，告訴自己要振作一點，隨後伸手抹開了鏡子上沾著的霧氣。
掌心貼合鏡面擦出一條痕跡，霧氣擦成了水滴墜落，率先映入眼簾的卻不是辛西婭自己的臉。
是一雙猶如惡魔的猩紅眼睛，它毫無徵召的出現在鏡子裡。
辛西婭的笑容定格，目光剎那間變得驚訝，她幾乎是立刻回過頭去看身後，但映入眼簾的只有暖色系的浴室大門。
哪有什麼眼睛，什麼也沒有。
當她再次回過頭去，鏡子裡冒出大量濃稠黑霧，它們猶如見到情人般將她迅速包裹，辛西婭暈了過去，她的身體被黑霧溫柔的拖起進入鏡子。
整個住宅很快變得空蕩，戴娜來時除了發現浴室那一缸的水外，不見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