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鹹嘉帝都不上朝了,他開始害怕大臣們的咄咄逼人了,他以為可以倚仗的權威,在那一張張唾沫飛濺的伶牙俐齒之下,根本就一文不值。所以,他只好選擇躲上一陣子,這樣一來似乎也可以讓事態降降溫!可是,沒想到大臣們彈劾袁思孝的奏章還是如雪片般飛來。那堆在案頭的高高奏章,如同一根長長的尖刺,時時刻刻紮在心上,讓人焦躁不已!皇帝的情緒就像匹圈於囚籠的野獸,總是在放風的時候,才能地瘋狂撕咬著周遭的一切!

春和宮外,袁思孝低著頭來回走著,此時宮裡傳出來的哪怕一點聲響都會讓他心驚膽戰,等了大半天,好不容易等來了汪正明,袁思孝快步迎了上去,剛要開口招呼,可是汪正明先看著他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袁思孝忙問道:“公公,皇上還不肯見我嗎?”

汪正明開口說道:“皇上,讓你進去!”

袁思孝聽到這話,剛要抬腿進去,可是,心中突然湧起的畏懼,又讓雙腿遲疑了。他趕忙拉起汪正明的手,往裡塞了一張銀票,然後說道:“公公,皇上要是不饒我,一定給圓一圓!”說完,便橫下心來,也不等汪正明答應,就往宮裡走去了。

汪正明連忙說道:“唉!不必!咱倆……”邊轉過身追在袁思孝的身後。

袁思孝走進了春和宮,眼見鹹嘉帝背對著御案一動不動。袁思孝趕緊拜倒在了御案前,沖天高喊道:“罪臣袁思孝斗膽見駕!吾皇萬歲……”

“住口!”不等袁思孝說完,鹹嘉帝便喝住了他,接著皇帝轉過身來,一雙通紅的眼睛,放著逼人的光:“你好大的膽子啊!居然,還敢來見朕?!朕以為,你都應該淹死在哪個臭溝裡了!你怎麼不去死!還在這裡幹什麼?還非要來噁心朕嗎?”

“臣萬死,臣萬死!”袁思孝淚流滿面,磕頭如搗蒜。

“你與朕皆是躲過刀山火海,僥倖逃出大興城。先帝為何讓你與朕同赴太陵?先帝是要朕與你一同扛起這大津朝復興的重任!南北失序有年,朕初來乍到,冉之祺他們不服朕,四鎮總兵每每起兵作亂!南境朝堂兇險,百姓不識君顏!朕的身邊還有誰?不就得靠你嗎?你倒好,竟揹著朕幹起了貪贓枉法的勾當!你看看!”鹹嘉帝說著指著案上的堆得老高的奏章說道:“這麼多,這麼多摺子!都是參你的!朕是想不信都不行啊!來,你自己看看!來!”鹹嘉帝說著竟然從御案抓起奏章來,向著袁思孝砸了過去。嘴裡還不停地念叨著:“來,自己看,看啊!”

袁思孝這時突然大叫了一聲:“皇上啊!臣冤枉啊!”而後,他竟索性挺直了身板,用那一張已是爬滿淚水的臉,直直對著皇帝不斷摔過來的奏章。

見皇帝沒有停手的意思,汪正明趕快衝上前去,一邊彎腰撿拾著散落在地上的奏章,一邊說道:“哎喲皇上,咱大津有祖制,皇上不能丟棄大臣的摺子!您這是……”

鹹嘉帝這會兒也有些氣短,只見他大口地喘著氣怒目圓瞪,直直摔坐在了御座上了。汪正明知道,皇帝的火發了這一陣子,心緒肯定平靜了一些,於是,他邊摺好手裡拾起的摺子,邊開口勸慰道:“皇上啊!在南朝,朝堂上都是催命鬼,這春和宮裡才是自己人,您就是再生氣,要殺要剮也得讓袁副使把話說完啊!”

“哼!有什麼話?還真有臉說?”皇帝說著,又抄起一本摺子砸了下去。

袁思孝任那摺子狠狠地拍在臉上,仍然喊著:“臣冤枉!”

汪正明趕忙走到了袁思孝邊上,他看著皇帝轉過臉去,擺出一副不想搭理袁思孝的樣子,汪正明趕忙對著袁思孝說道:“哎喲!我說袁副使,這裡又不是刑部大堂,你光喊冤有什麼用?有什麼內情你倒是快說啊!”

袁思孝這才反應過來,鹹嘉帝不說話了,就是讓他說話了,於是袁思孝開口說道:“皇上,臣真的沒有指使任何人假傳北境戰敗的訊息!臣就是再糊塗,也幹不出這吃裡扒外的事啊!”

“那借據是怎麼回事?五十萬兩啊!胃口不小啊!那上頭都有你的私章,這總不會是假的吧?”皇帝厲聲問道。

“皇上,那是構陷啊皇上。您知道臣的祖宅在太陵城!自打臣到了大興城當差,這南邊的宅子便破落了下來,年前,臣想著用這些年攢下來的俸祿,把老宅子修一修,可是,一算少說也得五千兩,臣拿不出來。因此,臣的管家便說可以去天成號上拆借一些,臣的管家說,只要是在朝為官的,天成號便不會催逼,也不會收利息。有錢了就還,沒錢就先欠著,這太陵城裡的大小官員用錢時,往往都去南川會的號上拆借一些。臣看也沒有多少錢,也就答應了,就讓管家拿著臣的私印去訂了契約!可是,臣的管家竟不識字,沒看出來這三張借據上,竟寫出了五十萬兩!臣真是冤枉啊!請皇上明鑑!”

“這麼說,是南川會的人害了你?”皇帝問道。

“回皇上,臣以為,這一定是冉之祺他們事先布好的陷阱!這些年,臣常聽說朝中官員支應南川會行事!南川會也從不推辭!皇上,臣與冉之祺他們無冤無仇,他們這回要扳倒臣,其實是想著要架空皇上啊!”袁思孝說道。

“這不用你說,朕豈能不知!”鹹嘉帝說道:“可是你的罪證捏在人家手上了,你讓朕怎麼辦?這麼些摺子,全都留中不發嗎?你再讓太陵城的百姓,怎麼看朕?你說!”

皇帝的詰問又把春和宮推到了沉默之中。可是,已經陷入風暴中心的皇宮又怎能有片刻的平靜呢?突然,一個小太監慌慌張張的推開了春和宮的殿門,宮內正揪著心的三人同時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嚇了一跳,汪正明立即轉頭衝外喝道:“放肆!誰呀?”

外頭的小太監忙跪在了原地,他開口小心應道:“公公,我是喜順!”

汪正明忙回身走到外了殿,嘴裡罵罵咧咧地說道:“幹什麼慌慌張張的!”

喜順忙說道:“回公公的話,安定們外頭來了好多官員!他們說要在宮門外守著!”

汪正明剛要開口追問情況,卻聽到內殿的鹹嘉帝大喝了一聲:“帶進來!”

於是,汪正明領著喜順走了進來,皇帝不待喜順跪好,便開口問道:“安定門外怎麼了?”

“回皇上,百官們把安定門給堵了,他們說,他們要守在門外,等到皇上批了,批了這些摺子,他們才會罷休!”

“放肆!”鹹嘉帝的怒氣再一次衝上了頭頂,他騰一下站了起來,對著門外喝罵道:“他們這是要幹什麼?啊?!要逼宮嗎?欺人太甚!朕還不信了,當年飛齊逆賊都不曾傷朕一根毫毛,今天朕還怕他們了不成!”

“皇上息怒!”汪正明忙勸道:“他們要堵門,讓他們堵就是了!他們這些人也就聚在那裡吵上兩天!也奈何不了咱們什麼!”

鹹嘉帝聽了汪正明的話,心裡稍稍有了些底氣,他舒了口氣又問道:“外面是誰領的頭?”

“回皇上,是內閣首輔冉之祺!還有周光宸和黃功傑他們!”

“又是這些人!殺人不過頭點地!真的要趕盡殺絕嗎?”鹹嘉帝咬著牙說道。

“他們,他們說……”喜順欲言又止。

“他們說什麼了?”皇帝不耐煩的問道。

“回皇上,他們說,皇上答應百官,會給全天下一個說法,好些天過去了。呈上的摺子始終留中不發!他們就一定要個說法,一天給不出說法,他們就圍一天,冉閣老說,要是皇上為難,就把袁副使交給刑部,有罪沒罪一問就知道了。省得天下人說天子心有偏私!”

“放肆!”鹹嘉帝拍著桌子罵道:“這是要跟朕打擂臺嗎?好!我今天非要會會這些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臣子!走!去安定門!”

看著鹹嘉帝一臉怒氣的要往安定門去,汪正明剛要開口攔下,誰曾想,皇帝已經從他面前一閃而過了,那沖天的怒火,似乎都燙到了汪公公的臉上。汪正明知道勸不住了,他忙對著還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袁思孝說道:“管好上林衛,萬不可去安定門!”說完,也不等袁思孝答應,便轉身去追皇帝去了,嘴裡唸叨著:“這事鬧得……”

不一會兒,安定門厚重的宮門,被緩緩拉開,這次宮門再不像前幾回那樣,只開一條小縫,而是兩扇硃紅色的木門,被完全拉了開來。

門外的百官們一見皇帝來了,竟然全都跪直了身子,挺著一張張肅穆的臉,直直對著皇帝。

鹹嘉帝也不示弱,他一把推開身後急急忙忙跟上來的華蓋,快步走了出來,開口高聲說道:“受累了諸位!有你們這一條條忠直的骨頭,我大津朝復興有望啊!”

這時候冉之祺開口道:“回皇上!忠直為臣,是我等的本分!”

“好!說得好!”皇帝的話被他的上下齒擠得扁平而鋒利:“你們的本分就是聚在朕的宮門外逼宮嗎?好!你們到底要怎樣!在光天化日之下,不妨直說出來,要朕的位子嗎?那就拿出刀來,砍倒了朕,這大津朝的基業就是你們的!來呀!”

“皇上的話,臣等不敢聽,也不敢想!”冉之祺的話也不卑不亢:“臣等聚於宮門前,所謂何事,想必皇上一定明瞭,我等生為大津朝的臣子,死了當然也是大津朝的鬼魂。可是,今日朝中竟出了賣國通敵的大奸之人,臣等今日聚在宮門外,為的就是請皇上,手持太阿懲奸除惡,助大津復興!”

“哼,漂亮!就是說朕不殺袁思孝,這大津朝就無法復興了?”鹹嘉帝反問道。

“皇上,殺不殺袁思孝在皇上,犯顏直諫就是微臣們該做的事了!臣等的摺子已經呈上多日了,皇上卻無答覆,今日微臣等就是想要請皇上一個聖斷,若是袁思孝有罪,就請皇上把他交給刑部,該如何論罪,刑部、吏部、大理寺自會依著大津國法,妥當處之。若是皇上覺得袁思孝無罪,也請給百官,給天下百姓們一個說法!否則,朝廷何以服眾?”

冉之祺的話說得滴水不漏,又句句在理!皇帝竟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了,鹹嘉帝氣得渾身發抖,他瞪著雙眼惡狠狠地說道:“你們就不怕雷霆之怒嗎?”

冉之祺卻微笑著說道:“自古君為臣綱,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要殺老臣,儘可手起刀落!老臣絕不告饒!微臣等既敢聚於宮門外,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文死諫,武死戰!臣等謝皇上成全!”

冉之祺說完,眾臣竟齊齊伏拜,齊聲高呼道:“臣等謝皇上成全!”

“你!你們!”鹹嘉帝的身體被憤怒灌滿,他手指著眾臣,又無計可施,萬般痛苦之下,鹹嘉帝努力壓著聲調問著跪在身前的冉之祺:“你等當真要自絕於朝廷,自絕於先帝嗎?”

“皇上!是不是自絕於大津朝的列祖列宗,將來黃泉路上自有分曉,今日,還請皇上給百官,給天下一個說法!”

“好!好!好!”鹹嘉帝已經無話可說了,最後他只好惡狠狠地扔下一句:“你們要跪,就跪死在這兒吧!”說完,就頭也不回的返身往安定門裡走去!

走進了宮門中,鹹嘉帝崩著臉對汪正明說道:“去,調兩隊上林衛到安定門外守著,把刀亮出來!”

“皇上!”汪正明一臉為難地說道:“您是讓袁副使手下的上林衛跟百官對峙啊?”

鹹嘉帝一想不對,忙又喝道:“那杜愷呢?你去,叫他調兩千安州軍進城!”

“皇上,您忘了!杜總兵去焦山了,再說了,崎尾港那邊,還得有人看著!”汪正明答道。

皇帝忍受不了怒火的煎熬,他衝著汪正明咆哮道:“這也不行,那不行!要怎麼辦?要朕自己去守門嗎?朕要你們幹什麼?”

汪正明忙跪地勸慰道:“皇上息怒!老奴這就帶人去守門!皇上,萬不可傷了龍體啊!”

“哼!”皇帝一甩長袖,怒氣衝衝地回了春和宮。

百官安定門外逼宮的訊息很快傳到了玄府。玄素清的內心立刻警惕了起來,沒想到,冉之祺他們如此堅決的要扳倒袁思孝。這更加證實了素清之前的猜測!本來素清覺得,僅憑著幾張借據和兩個小吏的性命,就想要取了上林衛指揮使的性命,未免有些異想天開了,可是百官們行事竟然如此決絕。看來,在暗夜裡操控著一切的懷明太子,要亮出底牌了。可是左思右想,素清對於朝廷的危局又無從下手。他是南川會的少主,即便他能找到能證明袁思孝清白的證據,那也沒人會信!說不定,會讓南川會的處境更加不利,就算是可以讓別人代為上書朝廷,然而,這滿朝之上,盡是冉之祺的人,還有誰能挺身而出呢?素清知道,要想讓朝廷渡過此番危局,唯有救下袁思孝才有希望。可是……

素清仰頭望著夜幕上的滿天星斗,突然就有一股深深的無力感猛烈襲擊來!

凌萱從背後走來,她靜靜地站在素清身邊,也不說話,就只是這麼陪著素清。有了凌萱在身邊,素清的心緒才漸漸平靜了下來。凌萱知道素清遇到了難事,片刻之後,她輕輕開口說道:“何不上焦山問問師父?”

素清點點頭應道:“明早我們一起去吧?”

“你自去吧,快去快回!讓正南陪你!”

“把你獨自留在城中,我不放心啊!”

“咳,沒事!這太陵城裡,還有誰敢動南川會的大小姐!”凌萱笑著說道。

“此一時彼一時!父親已經把南川會的人馬都撤出了太陵城!我再一走,就你一個人了!不行,要去一起去!”素清的話很堅決,自打穆王盛和許名生造亂之後,素清就不肯讓凌萱離開自己。

“好啦好啦,一起就一起吧!真有那麼嚴重嗎?”凌萱問道。

“這回的事態,怕是比我猜想的要兇險的多啊!單單一個袁思孝,絕不至於讓冉之祺他們如此拼盡全力,必欲除之而後快!他們真的要乾的是改朝換代!”素清肯定的話道。

凌萱吃驚地問道:“當真如此嗎?”

素清點點頭說道:“可是,明明就是有一雙手在背後操弄著朝局,我卻看不見抓不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朝局一天一天的愈加混亂!”

“唉!”凌萱嘆了口氣勸解道:“智者千慮也有一失!咱們去寒淨寺問問師父吧!他老人家一定有辦法!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可是,就在素清點了點頭準備回身時,正南卻急急忙忙跑了過來,叫住了素清和凌萱:“少主,焦山上來了個小和尚,說有急事要見你!”

“啊!”素清突然預感到焦山上一定出了什麼事,他忙說道:“快,快帶我去見他!”

不一會兒,素清和凌萱來到了小和尚面前,那小和尚忙雙手合十施禮道:“阿彌陀佛!師兄,師父請您即刻隨我上山!”

“出什麼事了嗎?師父還好嗎?”

“師父一切都好,只是寂子師兄出事了!師父說萬不可耽擱,杜總兵也派了人馬在城外候著了,一路護衛師兄上山!”小和尚說道。

“寂子出什麼事了?”素清緊張地問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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