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熱鬧的隊伍在安定門前的一聲禮炮響後,瞬時安靜了下來。這時,安定門也被徐徐拉了開來,待到大門全開,鹹嘉皇帝的聖駕已經停在了大門後,汪正明站在一旁大聲吆喝了一聲:“起!”於是,八個健壯的轎伕一起鼓著氣力,將皇帝的大駕緩緩扛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可是在眾人眼中,鹹嘉帝的身體正倚靠著一張窄榻,半躺在轎伕們的肩上!仔細一看,皇帝的雙眼微閉著,一絲精氣神都沒有!

可是,壽王和穆、許他們才不管這些,還沒等轎伕們把皇帝抬到出城的車駕上,安定門便已是鑼鼓喧天,長號嘶鳴了。看著眼前的這一番熱鬧非凡,再看看奄奄一息的皇帝,汪正明的眼角不免劃下了淚滴來,他無奈地搖搖頭,手裡指揮著小公公們七手八腳地把皇帝抬上出城的車駕。

但是,他們遲緩的動作還是惹得壽王發了脾氣,再派人多次催促無果後,壽王站在自己的車駕上,不耐煩地說了句:“時辰到了,不能等了!出發!”心領神會的鼓樂手們馬上又開始玩命敲打了起來,於是,又是一聲炮響。不等汪正明他們將鹹嘉帝的身子放穩,前頭那六匹雜色的瘦馬就揚蹄往前走了。這可把還在車駕上的小太監們狠狠地往前拽了一把,好幾個人猝不及防的跌落了下來。可是,在壽王的指揮下,整個隊伍都動了起來,要叫停是不可能的了。汪正明也只能開腔喊道:“起駕!”之後,便忙招呼著摔倒在地上的小太監們趕緊起來跟上隊伍!

謁陵的隊伍就這樣邁步向著城外走去。而站在城頭上目送著謁陵隊伍的穆王盛和許名生兩人,看著皇帝的車駕正經過自己腳下的門洞,兩人同時都有了一種正站在巔峰絕頂的感覺,這感覺太好了,好到兩人不自覺的對視了一眼,又各自笑開了!然而,他們也在各自心中慶幸著:好在沒有單獨出城去參加謁陵,這要是自己單獨出了城,那另一個一定會把皇帝和壽王城外遇難的罪則安在自己身上,到時再把城門一關。自己就是被全天下唾棄的十惡不赦的反賊了!現在這樣最好,大家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飛不了你也跑不了我!忠臣也好,反賊也罷,反正一人一半!

而另一個也正徜徉在快樂之中的人,便是正向著君臨天下挺進著的壽王殿下了。他不住地掀開車簾眼望著隊伍的前方,看看快到太祖陵了沒有,這長長的隊伍對壽王來說,簡直就是衝向凌霄寶殿的通天大道!可是,這通天大道卻才走了不到一半,竟然急急忙忙地剎停在了半道上!連始終在臉上鼓著笑容的壽王,都被這突如其來勒緊的馬韁推出了一個踉蹌,一張笑臉就這樣生生的拍在了馬車的前壁上,很快兩股鮮血從鼻孔中竄了出來。

怒不可遏的壽王殿下手裡握著還在不斷淌下的血滴,罵道:“他孃的!怎麼回事?!”

這時,一個隨從著急忙慌地跑了過來,彎腰抱拳側立在壽王的車駕前,小心開口說道:“稟殿下,咱們的隊伍,讓,讓百姓給圍了!”

“百姓?哪來的百姓?”壽王問道。

“他們說,他們都是太陵城裡的百姓!”隨從答道。

“太陵城的百姓不在城裡待著,跑到這城外幹什麼?”

“回殿下,這些百姓都有家人在北伐的隊伍裡,他們這是正要出城去江邊給北伐弟兄招魂的!”

“那他們圍著我們幹什麼?他們走他們的,我們走我們的!去讓人把百姓趕開!快!”壽王說著便把頭縮回了車裡。

隨從卻沒有立即起身照辦,他接著說道:“稟殿下,那些百姓說要見壽王!”

“什麼?!”這可把壽王嚇了一跳,一群披麻戴孝的百姓要見自己!見隨從沒有回話,壽王又問道:“他要見寡人幹什麼?”

“回殿下,百姓們說北伐敗了,要是北兵殺來怎麼辦?要讓殿下拿個主意!”

“叫他們問皇上去,問我幹什麼?”壽王呵斥道。

“百姓們說,皇上已經不省人事了,現在朝廷是壽王攝政監國!所以,他們非要見殿下!”

“你去告訴他們,軍國大事不是他們能管的!他們只管給朝廷交稅就是了,其他的他們管不著!好了好了!趕緊把百姓趕走!別耽誤了時辰!”壽王的語氣很不耐煩。

而那隨從卻面露難色,他嘴裡嘟囔著:“這……”

壽王呵道:“怎麼了?!”

這時,牛管家從隊伍裡走了出來,他對著那隨從說道:“去吧,去吧!別惹得王爺不高興!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別讓幾個刁民誤了時辰,壞了興致!”

這時,那隨從才回了句:“是!”而後退下去了。

可是,沒想到不到半刻鐘那隨從又回來了,而且這時候連壽王自己也聽到了隊伍外的嘈雜聲越來越大了起來,這下壽王有些慌了,他忙問那隨從:“怎麼了這是?”

那隨從說道:“稟,稟殿下,百姓們越聚越多,他們說,是北兵要打來了,壽王要帶著皇上逃出太陵城,去謁陵只是個幌子!他們說,說今天要是不給個說法,他們就不會散去!”

“反了,還!皇上呢?”壽王問道。

“回殿下,百姓們已經把咱們和皇上的車駕分開了,小的看不見皇上他們了!”

“啊?!巡防營!快叫巡防營過來護衛!”壽王有些驚慌失措。

“巡,巡防營跟著皇上的車駕!沒在咱們這邊!”

“啊?!”壽王的腦子裡這時除了害怕就是慌張了。他再也擠不出一個辦法來了。

這時那隨從開口說道:“殿下,要不咱轉頭回城吧?讓馬跑快點!現在說不定還能跑得出去!“

這時,牛管家卻是一臉的沉穩,他不慌不忙地對壽王說道:“不行!不行!王爺,現在百姓都是衝著您來的,他們肯定都盯著您的車駕,你這車駕要是一跑,那就麻煩了。要不,你把袍子脫了,下車來吧,奴才們護著您混在人群中間,百姓們找不到您自然也就退去了!”

壽王忙說:“對對對,這個辦法好!”然後便在車裡扒起衣服來,片刻之後,壽王的身上只剩下了白色的裡襯,他一刻也不敢耽擱,連滾帶爬地下了車。可是下車一看才發現,外頭的情形已經無法收拾了。成千上萬的百姓正從四面八方衝著自己湧了過來,他們大都一身白衣孝服,很多人還打著幡,仔細看個個臉上怒氣衝衝!這哪裡能輕易脫身?只能等著這如洪流般的人群把壽王的隊伍全部淹沒了。

同樣的場景當然也映在了牛管家的眼裡,所不同的是,老牛還特別注意到正湧來的人群中有幾個並不穿孝衣的人,這些人都是些粗壯的漢子,他們灰布粗衣走在人群之中,明顯有一隻手是藏在懷中衣物裡的。牛管家暗暗點了點頭,他知道那些人的懷裡十有八九都有一柄鋒利的匕首!於是,牛管家便趁著壽王慌張之中正左顧右盼之時,悄悄地往後退了好幾步,把自己和那個隊伍裡唯一穿著白衫紅褲的人拉開了距離!

片刻之間,壽王的車駕便被湧上來的人潮淹沒了,壽王的身邊突然就站立著十來個凶神惡煞的漢子,壽王看著這一張張鬼怪般的臉,嚇得想要失聲大叫。可是,這些人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他們一擁而上,同時從懷裡摸出短刀,衝著壽王周身上下就是一陣亂捅!直到壽王的身體癱軟在了他們中間。這時,他們才相互對視一眼後,又迅速把短刀收回懷裡,而後又各自混入了義憤填膺的人群中了。

而在不遠處目睹了這一切的牛管家,臉上卻浮出了微微笑意,就好像是完成了一樁大事似的,心滿意足的披上一身白衣孝服後,便在人群中消失不見了!

百姓們在壽王的車駕中沒有搜到壽王,卻在地上發現了一具血泊中的屍首,這樣才把百姓們嚇住了,就在大家都愣神的瞬間,人群中突然響起一個聲音來:“不好啦!殺人了!”

就這樣,驚慌的人群又一鬨而散了!

就在捱了千刀的壽王倒在了血泊之中時,凌萱和皮三爺他們也被“亂民”圍在了中間,所不同的是,百姓們似乎並沒有把他們當成是這謁陵隊伍中的一員,人群就這樣裹挾著凌萱他們亂哄哄的往前湧去,片刻之間,凌萱身後的百官隊伍已經散亂在百姓群中,甚至都分不出人群中的官和民,再仔細看看才會發現,這滿地的紫色、紅色的官袍早已經散落在了眾人的腳下,這讓皮三爺和凌萱都暗暗吃了一驚,原來這些官員在出城前便在官服裡備好了便衣,這下子早就扯下了顯眼的官服,穿著布衣“消失”在了人群裡。

還有就是,凌萱前頭還有上林衛和皇帝的儀仗,這下子也都淹沒在了吵吵嚷嚷的人群中看不見了。凌萱緊緊抓著手中的木匣,眼看著周邊百姓們那被義憤憋紅的臉頰,頓時有些驚慌。這一切都彷彿是飛來的橫禍一樣正籠罩著自己,好在有皮三爺他們緊緊護著,被他們圍在中間的凌萱,這才沒有和大家失散在人群之中。

而正在這時,有十幾個戴著氈帽低著頭的漢子悄悄地靠了過來,皮三爺的手趕忙握到了刀柄上,這十來個人太可疑了,大熱天的居然還戴著氈帽遮著臉,這其中必然有詐。這時候,在這巨大的人流之中,居然圍繞著凌萱轉出了一個小小的圓圈,當那十來個漢子就要近抵眼前時,皮三爺被迫停下了腳步,他用餘光注意著身邊不斷閃過的人影,正面則死死盯著對面那頂氈帽下露出的一點鼻尖!同時他的一支手,已經開始緩緩的抽著腰裡的刀。他打定主意,一旦那幾個人壓了上來,他便和他的手下們奮力將來人擋出人群,然後再揮刀搏殺!這樣才能盡力保得凌萱無恙。可沒想到,來人的速度更快,他們不等走到跟前,卻突然衝著皮三爺他們齊齊一個衝撲,動作極小,卻在一晃眼之間將掀起的細微氣流,灌進了對方的鼻腔裡。皮三一看不好,立馬就要拔出刀來,可這時他們才發現,抽出一半的刀刃已經被來人推回了刀鞘之中了,而且那隻手還死死地抵在皮三爺他們的刀柄上,讓他們動彈不得。皮三爺忙開口問道:“你們……”

來人卻也不答話,只是應了句:“別動,自己人!”說著,就從腰間摸出了南川會的令牌,烏木色的令牌上兩個燙著金的“南川”二字,在皮三爺眼前格外耀眼。這時,皮三他們緊繃著的神經和僵直的軀體才終於放鬆下來,於是皮三爺忙問道:“你們怎麼來了!”

來人還是不抬頭,只是開口問道:“大小姐在這嗎?”

“在,在!”

於是,這十來個漢子忙擠過皮三爺他們身後悄悄對著那個一身丫鬟打扮的凌萱作揖道:“讓大小姐受驚了!請隨我們離開此地!”

凌萱問道:“是我爹讓你們來的?”

“是的,老爺在焦山上等著您!”

“好吧,帶路吧!”在凌萱的應允下,這一群人悄悄閃出了人群,朝著焦山的方向去了!

再說鹹嘉帝一行人原來以為四面八方圍上來的百姓們,會攔下天子的車駕。可是,奇怪的是這些百姓高喊著讓皇帝回到太陵城中的口號,卻把鹹嘉帝身後的隊伍給圍了,獨獨把上林衛和巡防營等等一群人都擱在了人群之外。就在眾人摸不著頭腦之時,汪正明好像明白了過來,他忙喚起還在裝著病的鹹嘉帝:“皇上,百姓把壽王他們給圍了,咱們還是趁著追兵沒來,趕快轉往焦山暫避吧!”

鹹嘉帝其實一直也都在注意著四周的動靜,外頭雖然吵吵嚷嚷,可是聲音卻好像離著自己挺遠的。聽到汪正明的話,鹹嘉帝忙答應道:“好!咱們現在就走!”

於是,袁思孝他們立即把鹹嘉帝的車駕圍在了中間,一夥人撒腿就往焦山方向跑去,他們這些人不是騎馬就是駕車,行動起來要比其他人快多了,不一會兒就看不見身後紛亂的人群了!

一路上,鹹嘉帝開口感嘆道:“唉!太祖保佑,這真是神來一筆,要不是祖宗顯靈,怎麼會有這麼多怒氣衝衝的百姓圍了隊伍,正好讓咱們有機會逃了出來!”

汪正明則在一旁微笑著點頭不語。

鹹嘉帝注意到了汪正明並沒像以前那樣,急忙附和著皇帝的話,於是便問道:“公公,你說說,怎麼會有這麼些百姓從天而降,莫不是祖宗顯靈,又是什麼?”

“回皇上,這當然是太祖爺在天上護著咱們大津朝呢!”汪正明答道。

鹹嘉帝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又開口說道:“不好!隨朕出城的文武百官還在重圍之中!這可如何是好?”

汪正明卻不慌不忙地應道:“皇上勿憂,百官安危必定無虞!”

“此話怎講?”

“回皇上話,這百官皆是大津朝的官員,既是太祖顯靈,那也必會救下百官。”汪正明說道。

汪正明這不靠譜的回答,讓皇帝心裡更加充滿了不解,於是皇帝又開口問道:“可是,這……”

汪正明好像怕皇帝再多說下去似的,忙開口攔道:“皇上,奴才敢向皇上擔保,這百官必定無虞!皇上放心就是!”

面對著此時自信滿滿的汪正明,鹹嘉帝都不知道還能開口說什麼了,現在他面前的汪公公好像變成了諸葛孔明似的,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完全找不出前幾日在城中,焦心勞命無計可施的窘迫!於是,皇帝便轉過臉去,也不再講話了。他這時心裡想起了那個足智多謀的代晴!可惜了她,此時竟然逃不出城來。接下來的命運怕是凶多吉少了!鹹嘉帝想著萬一真有不測,一定要追封個配得上她的諡號。

而皇帝身邊的汪公公心裡卻沒心思擔心代晴的安危,他正默默思索著另一個事情,說實話謁陵的隊伍在城外遇上漫山遍野的百姓的阻擋,從而使得皇帝一行人能夠乘機脫困,這著實讓汪正明吃驚不小,但是靜下心來想了想,汪公公又覺得這事其實也在情理之中,要知道能在南直隸鬧出這麼大動靜的只有焦山上的那個老和尚,在南邊待了快半輩子的汪正明心裡跟明鏡似的,只是沒想到,這個在世人眼裡向來不理會凡塵俗事的活佛,這回居然肯為皇帝出手,不知道這是不是跟他那視若親子的玄素清投身了朝廷有關。畢竟之前那慧宣和尚已經出手救過玄素清一回了。當然,這老和尚胸中的韜略可不簡單,既然救得下皇上,那皇上身後的那些個官員當然也會安然無恙,正是因為知道這些,汪正明才敢在鹹嘉帝面前誇下海口。只是,讓汪公公吃不準的是,壽王這個亂臣賊子的命運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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