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遲,這天的下午,太陵城的所有大門就全都開啟了,城外的流民就像一場平地颳起的旋風,拼盡全力的撲進了城中。缺糧數日的太陵城中居然搭起了粥棚。巡防營的軍士們扛著米麵袋穿梭在大街小巷之中,揮汗如雨!有人不小心,跑動中摔裂了米袋,白花花的米粒頃刻間散了一地,其他軍士趕忙一塊上前收拾,路過的將官竟還會惡狠狠的罵道:“叫你們快點,你們就是這麼辦事?啊!粥棚裡還等著米呢!這點東西別管了!先把你們肩頭的送過去,要快!”

粥棚裡的糧米更是堆疊成山,軍士們來來往往的,常常不小心把米粒,麵粉撒了一地。再往翻滾的大鍋裡看去,那粥稠的鍋鏟都快轉不動了。這邊還在盛,那邊就開始往鍋裡續進糧米了!有人耍起了滑頭,這邊剛領完粥,一轉頭又混進了領粥的隊伍,打算再領上一碗。而站在邊上的軍士明明看見了,卻好像事不關己似的,無動於衷!

一個年輕的流民“看不下去”了,他湊上前去,一把就將重新混進隊伍那些人拉了出來,大聲喝罵道:“你們這是幹什麼?你們這樣偷奸耍滑,後邊鄉鄰們怎麼辦?你們吃上了,卻餓死了其他人!你們有良心嗎?”

那幾個人面露兇相,對罵道:“關你什麼事?你他孃的再狗拿耗子!老子廢了你,信嗎?”

沒想到,主持正義的那個人也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人群中立即又有幾個壯漢挺身而出,一起圍住了對方,接著罵道:“你想怎麼樣?再幹這偷雞摸狗的事,我先廢了你!”

……

兩方人都不肯示弱,於是,拳頭很快鼓到了胸前,牙齒撲到了對手的肩頭。兩邊終於扭打在了一起。一時之間粥棚裡混亂一片。這時候巡防營的軍士不能不管了,幾個當兵的不耐煩的走上前來,把雙方拉開,大罵道:“幹什麼,幹什麼!吃飽了撐的啊?都老實點,誰再鬧事,通通扔到城外去!”

“這位軍爺!”那個主持正義的流民開口了:“分明是他們領了糧,又混進隊伍再領!我們是顧念著後頭的鄉民們,怕糧都被他們領完了,大家餓肚子,這才跟他們打起來的!”

然而,這位軍士卻不以為然的說道:“哎呀,你呀,也是沒事找事,他要多拿,就讓他多拿些又能怎麼樣?人總有吃飽的時候吧?吃飽了不就不拿了?要是再不知道好歹,撐死他活該,礙著你什麼事了?”

“不是,軍爺,可是,這後頭的鄉鄰們怎麼辦?”那人又問道。

“你只管你的,上面說了,所有流民糧米管夠!你操什麼心?”軍士一臉的不屑,說完就不耐煩的要走了,扔下一句:“誰再鬧事,就把誰趕出城去!”

可是,那個人卻不肯就此罷休,他嬉皮笑臉地跟上了那個軍士,放低語調陪著笑問道:“這位軍爺,敢問這,這太陵城裡不是說缺糧數日了嗎?怎麼突然之間有了這麼多糧米呀?”

“你問這幹什麼?”那軍士似乎有些警惕地反問他,接著又說道:“你吃你的就是了,怎麼發,發多少,那是上面的事!”

那人尷尬地笑笑,又接著說道:“我這不是想著當兵上陣殺敵嘛,就是怕沒糧吃,所以……人家不是說嘛,皇上不差飢餓兵嘛!”

軍士上下打量了下眼前這個年輕人,滿意地點點頭說道:“嗯,夠壯實!要當兵明早到神策門下找我,糧米你隨便吃,這是南川會繳的糧!”

“南川會?不是說,都跑了嗎?”

“唉,你知道什麼呀,南川會呀最是狡猾了,先前吧,有個袁思孝袁大人,知道不?”

“知道,知道,那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啊!”

“你小子還有點見識嘛,那袁思孝可是壞透了,原來吧想要把南川會捏在手上,就拿人家的兒子要挾大先生!南川會沒辦法,惹不起就躲出太陵城了,可是啊,這南川會的鋪子下面都埋著大批的糧米,這不,今天一早,皇上就把那袁思孝給斬了!南川會的少東家,這才把會里的存糧拿了出來,這下可好了,一下子夠太陵城吃半年呢!好了,我還有公務,你小子自己待著吧,要當兵明天來找我啊!”軍士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果然,不出素清所料,這兩夥鬧事的人,在太陽下山之前,全都消失在了太陵城中,而他們打探到的當然都是假象,他沒看到的是,粥棚裡堆疊的糧米,除了上面幾袋貨真價實以外,其他的布袋裡頭盡是沙土,還有,太陵城中每一個街頭巷尾都有巡防營的軍士把守!為的就是不讓城中百姓出門,好讓這粥棚糧足的戲能好好演下去!

可是無論如何,城中的人們還是忐忑不已。夜幕來臨之時,凌萱問起了素清:“哥哥,父親在會里的存糧,只今日下午就發的差不多了,怕是撐不到明天!這孫望庭真的會中計嗎?”

素清肯定地點了點頭,他說道:“其實這計策並不高明,可他孫望庭必定會中計!”

“這話又怎麼說?”凌萱好奇地問道。

“世人常說,三思而後行。為何三思?”素清停了停接著說道:“那是先賢教我們,要讓自己心如止水,只要是心靜了,哪怕大事臨頭,也會面不改色,沉著應對,也就不容易被人矇蔽!”

看著凌萱似乎明白地點了點頭,素清又說道:“你看,如今這孫望庭圍了太陵城,看似佔了先機,可是他心中必定忌憚安州的二十萬人馬,這心中的忌憚必然會讓他身處巨大的忐忑之中,他已經押上了所有的賭注,要是輸了就是萬劫不復!他怎麼可能心如止水呢?只要一點點小的波瀾,他必然心生慌亂,進退失據!如此,則必是昏招迭出!”

凌萱明白了過來,她調皮地說道:“看來呀,還是哥哥最壞!”

素清卻沒有湧起笑容,他自語道:“此番變亂,可苦了百姓了!”

凌萱也默默地點了點頭。

皇宮裡,汪正明守著神志不清的皇帝,他的心裡也盡是忐忑,他恨不能親自登上城牆,去看看明天日出之後,孫望庭的大營裡有沒什麼變化!雖然,他也知道即便站上了城牆,也望不到孫望庭的大營,只是他實在扛不過自己心中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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