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散朝之後玄素清也回到玄府開始戰前的準備了,他找來了杜愷商議,卻沒有像往常一樣邊品著茶,邊議著事。

這回,素清端坐在堂上,肅穆不語,只是手裡還是緩緩地轉著佛珠。杜愷坐在下手位上,看著素清一臉嚴肅,有些不明就裡,好在,這些年相處下來,彼此甚是融洽,此刻自然也少了幾許尷尬。

兩人沉默之中,代晴牽著兩歲的玉軒從門外走了進來,玉軒是杜愷和代晴的孩子,這個兩歲的男孩生得白白淨淨,雙眼明亮,小巧可愛。大先生和張氏都很是喜愛,杜愷雖然在太陵城置了宅子,但代晴閒暇之時,就常帶著玉軒來玄府,凌萱當然也就帶著女兒詩巧與代晴母子嬉鬧一番,兩個年紀相仿的孩子,很是乖萌可愛,張氏就常常坐在院中享受著兒孫繞膝的美好時光。

今日,在玄府的代晴聽說杜愷和素清下朝回到府上了。便領著玉軒來了雅鴻居,沒想到一進門便遠遠撞見了端坐而沉默不語玄素清。自打素清上了請兵北伐的摺子,這“北伐”兩字在太陵城裡早已沸沸揚揚,今日朝會議的又是北伐,代晴隱約明白了玄素清的心思:他一定正在兩難之間抉擇,而這抉擇一定關乎坐在一邊的杜愷,甚至很有可能事關杜愷的性命!

代晴想到這,立即彎腰把玉軒交給了身邊的侍女小環,自己則緩步走到了杜愷身邊坐了下來。而後便開口說道:“侯爺,可是有難事?”

素清聽了代晴的話,微笑著說道:“真是什麼也逃不過你的眼睛啊!”

“侯爺有話,不妨直說,此處沒有外人!”代晴接著說道。

“是啊,是啊,都是自己人嘛!”多年以來,杜愷在素清身邊也有些沒大沒小了。

“唉!”素清嘆了口氣說道:“王業不偏安,漢賊不兩立,北伐已是箭在弦上,可這戰事事關大津生死,非得萬無一失不可!我軍雖盛,然南兵深入北境,難免有不適之處,加之申兵戰力未減,又有草原悍騎橫於當面,此戰不易呀!”

代晴從素清的言語中聽出了弦外之音:這一戰只能是險中求勝,而這萬險之中,得有人能扛得起整個戰局。毫無疑問,玄素清定下的人選便是杜愷。想到這裡,代晴也沉默了。

沒想到,這時杜愷倒是說話了:“哎呀,我的侯爺喲,您老人傢什麼時候變得這般猶猶豫豫的了?這一戰,必是千難萬險,想當年,諸葛孔明運兵如神,可也不似那孫猴能撒豆成兵,兩軍交戰,必是將士用命,效死疆場而已!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杜愷的話擲地有聲,可是素清還是沒有開口,代晴知道素清的心思極其成穩,這時不開口,定是還在冥思苦想還有沒有更好的辦法。

當然,他們夫妻倆都知道,以玄素清的眼光與心智,早在上奏章之前,就盤算好了整個戰局,這時候下不了決心,肯定是因為捨不得讓杜愷身處萬般險境。杜愷急了,他站起身來抱拳拱手道:“侯爺!你我沙場相識,可謂生死之交,我原以為侯爺識得杜愷,可今日,杜愷才知道錯了!”杜愷說到這,倒是讓素清抬起眼來看著他,杜愷接著說道:“侯爺,杜愷原在劉延如大人麾下堅守大興城,城亡之時本當追隨劉大人以身殉國,而劉大人卻命我取其首級獻予敵酋,忍辱詐降,苟活性命以圖尋機再助大津復興,幾年以來,我身負汙名,混跡於朝堂之上,雖享安逸之軀,然每每念及劉大人所託,總是夜不能寐,可又報國無門。還有房大人,以謝公小女相托,可其殉國後,我卻難洗降將之名,讓代晴與我共擔昭彰惡名,我心何忍?今朝廷計定北伐,杜愷深感大津復興有望,劉、房二位大人終能得償所願,杜愷即便粉身碎骨,也是何等痛快!有道是,焚盡青竹滿身烏,塵灰之際節亦然!侯爺,萬勿猶豫了。”杜愷說完竟然單膝重重地跪了下去。

素清見狀趕忙起身雙手托起了杜愷,而這時代晴則低下頭掩面擦起淚來,同樣是身負國仇家恨,杜愷當然也明白素清的心思。代晴的淚目既是為殉難大興城的老父親,更是為即將衝入火海的丈夫。所以,這才是素清忍不下心的地方。

玄素清扶起杜愷讓他重新坐了回去,自己則緩步走到門口面衝大門外,一隻手背在腰後,輕聲說了起來:“如今的中原,申軍兇兵盤據北境,飛齊餘孽窩聚西原,看上去鬥爭不斷,禍亂連年。然數年間,兩方軍力並未折損,實力如舊。況一旦我軍出征北境,難保他們不會陣前聯手,合力攻殺我軍。再者,此番征戰與以往不同,我軍需深入敵境,四面敵情不明,糧草轉運困難,加之中原地勢平坦無險,草原鐵騎馳騁如風。我軍又多為步兵,戰馬孱弱,怕是陣前難堪一戰!然而,中原若久棄不取,則我朝舊民心意漸寒,遂有將歸北狄之憂,到那時我軍再想收復失地恐難如登天。因之,這一戰,若想取勝,非得拿下這二十萬鐵騎不可。我已定下聲東擊西之計,如此便要有人領兵引得申國騎兵來攻,好為大軍反擊爭取時機,可這是垂餌虎口生死難料啊!”

“只要侯爺不棄,杜愷甘擔此任!”杜愷又一次站起來說道。

素清轉過身來,拍了拍杜愷的肩膀讓他坐下,自己又走回正位上坐下接著說道:“唉!我想來想去,這大津軍中,除了你怕也沒有第二個人能擔此重任了!”

一直沒說話的代晴終於開口說道:“侯爺,此番北征可有必勝的把握?”

素清抬起頭髮現代晴雙眼有些溼紅,他知道代晴的心思,天下哪有必勝之戰,可是此時她是多麼想聽到此戰必勝的話,否則,她又怎麼能說服自己,讓她的丈夫身陷萬般危難之中呢?於是,素清輕聲說了句:“但願有九成吧!”

“侯爺,既如此,我夫妻二人皆願為侯爺馬前效命!只是代晴一介女流,只能空享誥命之名,卻不能披掛殺敵,父祖之仇,君王之恩,唯有夫君杜愷盡心報效了!”

“誒,代晴這話不對,我正要奏請聖上,由你全權擔當大軍糧草轉運事宜呢!”

“我?”聽了素清的話代晴很是吃驚!

“是啊!你可別小看了這個差事!”看著代晴驚愕的樣子,素清的臉上浮出笑意,他接著說道:“俗話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大戰在即,糧草可是北征大軍的命脈啊!如今的南朝,看上去太平有象,實則是各方暗流湧動,方鎮之勢並未盡除,朝中百官也並非真心聽命聖上。還有家父的南川會……我這把大軍帶走,這太陵城也便成了萬險之地,戰事若有利於我,則情勢安定,若不利於我,或遷延日久,後方糧草耗費巨大,則南朝必起驟雨!所以你說,這糧草之事,是不是大津朝的命門所在呀?”

“代晴知道輕重,如此大事,又是侯爺所託,代晴豈敢怠慢呀?只是,代晴一介女流,怎麼敢貿然在衙門署理政事啊!再說了,即便是皇上真把糧草之事委了代晴,經手之人怕也不肯聽啊!”

“無妨,當年我遊歷南洋時,常與異國商人打交道,那些商人的國主還多是女王呢?”

代晴聽完素清的話,想了想說了句:“我明白了!”

這回倒輪到杜愷不明白了,他瞪大眼睛問道:“娘子,你明白什麼了?”

代晴微笑著看了看素清,又看了看杜愷然後認真說道:“我明白了侯爺的盤算呀,侯爺是打算北伐時大軍的糧草皆依靠大船以海運達成!”

杜愷轉過頭來看到素清點了點頭,又轉過來問代晴:“娘子,你是怎麼知道的?”

代晴說道:“傻瓜,歷來朝廷用兵糧草均先由兵部統籌計數,戶部依照所需劃撥,再由兵部徵調民夫轉運至陣前。此次,糧草若是陸路轉運,何需代晴擔當。但糧草若由陸路轉運,則耗費甚巨,一來前方路途遙遠,加是路上人吃馬喂等等損耗,真的能運到陣前的,怕最多不到三成。再者,如此大戰所需民夫眾多,一旦戰事膠著,後方不堪重負,激起民變也未可知。所以,侯爺想到了走海運的法子,這些年住在南方,我可算是見識了這巨大的海船,我也聽聞南北通暢之時,朝中也早有以海船行漕運的聲音,只是礙於海上風波難測,才仍以陸路水道載運漕糧銀餉。”

杜愷在一旁聽著有些著急,他忍不住插嘴問道:“不是,那軍糧走海運,又為何需要你來籌辦呢?”

代晴笑著看了看素清,意思是想問素清:能不能說?素清則從兩邊嘴角鼓出了笑容,於是,代晴接著說道:“這麼說吧,海運是海運,可是要用誰的船呢?”

“那還用說,崎尾港裡不是停滿了南川會的大海船嗎?只是大先生一聲令下……”

“又傻了不是?”代晴打斷的杜愷的話:“這次出兵,皇上會派誰掛帥北伐啊?”

“那還用說,當然是派侯爺呀!”杜愷答道。

“不錯,那照你剛才那麼說,大軍的糧草再交給南川會來載運?”

“對呀!”

“那對朝廷來說,這兵和糧豈不都在南川會手上了?如此安排,皇上能安心嗎?”代晴反問道。

杜愷恍然大悟地說道:“哦,對呀!這樣皇上肯定不會同意糧草走海路的!所以……”

“所以,才要請誥命杜夫人勞心勞力了!”素清搶白道。

“可為什麼又要讓代晴出面呢?”杜愷又問道。

素清笑著說道:“軍糧走海運便達快速,不僅如此,還有火炮等軍需也可透過海船運抵,目下倒是有幾家南洋的航運大船,正靠在崎尾港內,朝廷可以花些銀兩,讓其為此次北伐載運糧草軍需,可是在南直隸沒有南川會的背景,想要調動海船怕也沒那麼容易。所以呀,就得有像你和代晴這樣,與南川會來往密切,實則又是朝廷在職官員的人來辦,才能保得萬無一失啊!”

“哦,原來如此啊!”

“好了!”素清說著站起身來:“此番北征,全靠眾家鼎力相助,尤其是你們二位,真可謂中流砥柱了!”素清轉過臉來又對代晴說道:“杜夫人請放心,杜愷絕不是棄子,我定會全力保得他安然歸來!”

代晴點點頭說道:“我夫妻二人,定當竭盡全力助侯爺馬到成功!”說完,轉頭就往門外走去,嘴裡喊起來了:“玉軒!玉軒,在哪呢?”

杜愷望著代晴的背影,心中不免有些酸楚,俗話說:大將難免陣前亡。想著大戰在即,萬一自己有個三長兩短的,這娘倆兒將來的日子怕是……不過,他知道此時代晴的內心肯定也是五味雜陳,一方面能為北伐出份力,也算是父祖大仇得報了。另一方面也擔心丈夫的安危。

這時素清走到他的身後伸手輕輕拍了拍杜愷的肩膀,杜愷害怕心事被素清看出來,趕忙問了句:“侯爺你說,她能對付得了南洋那幾個船主嗎?”

素清笑笑說:“只怕那幾個船主加在一起,也鬥不過你家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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