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宋金德跑了,那邊衝進城去的馬雄才一開始進展相當順利,五萬人馬順著大開的西城門就往城中衝了進去,馬雄才一馬當先,城中果然沒有任何準備,一片漆黑不說,路上也就打跑了幾個巡城計程車卒。其他的什麼都沒有,馬雄才興奮地瞪大眼睛找尋著大股守軍的蹤影!

可是,馬雄才的好運氣沒堅持多久,五萬人馬已經衝進了大半,突然之間,馬雄才身後的甕城、千斤閘、水門在道城門同一時間全部落下。瞬時之間,馬雄才的隊伍被分割成了好幾段,然而,申兵們驚愕的大嘴還沒來得及閉上,甕城裡、千斤閘下、水門之上,飛箭和滾木礌石鋪天蓋地的壓了下來,黑暗裡,申兵們成批地倒下,卻毫無還手之力。守軍們也根本不點火把,而是仔細聽著牆下,哪裡沒聲音,就把礌石往那裡砸去,然後便能聽到慘叫聲響起!而還有好幾千申兵被突然落下的城門關在了城外,他們沒有云梯,就只能聽著被關在城裡的同袍們,此起彼伏的喊叫聲,那叫聲彷彿是親眼看著猛獸啃咬著自己的軀體,才會發出的恐懼叫喊!城外的申兵只好結成團用身體死命地撞向城門,希望給城裡的同袍們撞出一條生路來。然而,城上的守軍並沒有忘記他們,就在他們徒勞地撞著厚重的城門時,城上突然射出兩支燃著火球的利箭,隨即便精準地命中了城下堆好的兩大堆乾柴,於是,兩個碩大的火堆,立刻就升騰起沖天的烈焰!且不說,烈火吞噬了多少城下的兵士,就光是放出的光亮,就讓那些想要躲在城下苟且求生的申兵們無處遁形,接著,一支支羽箭如同生了銳眼,追著城下的申兵們就咬了過來!於是,慌亂與恐懼霎時間便將申兵們推到了鬼門關前!城上的一支利箭,往往能讓一串人倒下!

而正在城中的馬雄才還在找尋守城主力呢,卻見屬下快馬來報:“將軍,將軍,我們中埋伏了,後面的弟兄都被圍在甕城下了!”

“孃的!”馬雄才知道大事不好,身後的喊殺聲震撼著他身邊計程車卒們,大家開始左顧右盼不知所措起來,而包裹在四周的黑暗,更是讓馬雄才感到恐怖陰森。終於,他舉起長刀大喝道:“弟兄們,給我殺回去!”

他這一喊不要緊,原本一片死寂的襄城街市,突然就炸響了驚雷,這半天高的雷響,很快就幻化出一小片瀰漫四周的光亮,跟著馬雄才的申兵們這才看清,自己所處的街市兩邊的房屋裡,早就藏好了索命的惡鬼!藉著這短時的光亮,從街邊無數個窗戶裡,透出一張張黑暗猙獰的面孔!他們正張著血盆大口盯著自己呢!

這還得了?申兵們被這一陣光亮裡的鬼怪嚇得吱哇亂叫,紛紛不受約束地轉身向後逃命而去,而後方計程車卒還不明就裡,愣愣地看著前頭怪叫著衝過來的同袍們,於是,襄城街市上的申兵們很快就前後糾纏在一塊,混亂不堪!擁擠、拉拽、碰撞甚至搏鬥,都幾乎同時發生在這群一起殺進來的申兵隊伍裡。突然,隊伍裡有人大喊道:“前面有鬼!弟兄們快跑啊!”

直到此刻,後隊的申軍士卒好像才反應過來,趕忙也返身往後逃,受驚的馬匹會摔死主人,而受驚計程車卒則會踩死並肩奮戰的同袍!此時的馬雄才也根本無法管束自己的隊伍。也只能徒勞地喊著:“不要亂!不要亂!”隨著士卒們要往身後退去。可是,守軍們卻沒有打算就此放過這些,已經恐懼到極點的侵入者。

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街市兩邊的黑暗中放出了無數利箭,儼然已經形成了一張嚴密的火力網,將敵軍的性命牢牢地鎖在了其中。街市之間,申兵們成批的倒下。馬雄才不敢再坐在馬上了,他一邊翻身下馬,一邊高喊著:“快!舉盾的護住兩翼!快!”很快,在馬雄才反覆的喊叫下,申兵們開始收攏隊伍,兩邊計程車卒高舉起盾牌,拼命地阻擋著四面八方飛來的利箭!

然而,守軍們對於敵方性命的收割並未就此停手,街市上橫飛的亂箭才剛剛被擋在盾外,就在馬雄才他們就要站穩腳跟之時,守軍忽然就站在了兩邊的屋頂上,衝著申兵們傾倒下一桶桶瀰漫著惡臭的灰黑色液體,那是豆油和金汁(糞汁)的混合,不一會兒功夫,可憐的申兵們,便成全都身披屎尿腳踏豆油,成批地滑倒在襄城街市上。於是,漫天的亂箭又飛舞了起來。剛才還在慶幸自己能倖存下來的申兵們,這會兒馬上就掙扎在了疼痛與死亡之中。

馬雄才無可奈何,這時候他也只能是慌不擇路地大喊道:“快,走小道,所有人,走小道!別留在大路上!快!”

街市上等死計程車卒們已是走投無路,他們也只好聽從馬雄才的命令,壯著膽子抬腿往黑洞洞的小路上衝去,可是誰曾想,剛跑出幾步,申兵們的腳就都被什麼東西扎穿了,穿心的疼痛,讓他們大叫著一撲通摔在了地上,然而,這一摔卻讓他們身上插滿了扎馬釘。隊伍響起了:“蹚著走,不要踩!”的喊聲。可是話音未落,又有無數的利箭直直衝著申兵飛來,不由分說地就往申兵們的骨頭裡扎。隊伍裡又是成批的倒下。黑暗的小巷根本走不脫。馬雄才只好讓手下撤回了大道上,任由漫天亂箭的撕咬。馬雄才知道此時不可戀戰,要快速撤離這地獄般的襄城才是,因此,他再次大喊著:“快撤!快撤!不要去拉受傷的兄弟,他們的傷口沾了金汁,拖回去也是個死。快,能活幾個是幾個!”

可是,事與願違,這前後的路早都被堵上了,哪裡走得脫。情急之下,馬雄才孤注一擲,他讓士兵們用火把去點路邊屋簷上的茅草,大不了玉石俱焚。沒想到,杜愷早就讓人在屋簷上浸滿了泥漿,申兵們衝上前去,舉起火把卻怎麼也點不著,可從窗子裡不停伸出的長槍,也給不了他們反覆嘗試的時間。申兵們被射穿,被刺透,被扎滿銅釘。襄城的街道之上,躺滿了人,根本就分不出是死屍還是活人,它們都衝著夜幕噴著鮮血,散落的肢體也分不出你我來。惡靈的祭壇上,擺滿的終究還是施暴者的牲肉!

正當馬雄才在城中苦苦支撐的時候,沈三金正揮軍“聲勢浩大”地向襄城的東、南邊發起攻擊,說是攻擊,其實也就是大股人馬站在遠處不停地揮舞著手裡的火把,同時嘴裡還大聲喊叫著,表現出好像馬上就要衝上來攻城的樣子,而後,時不時衝上去一兩排弓箭手,老遠的放出一排羽箭來。可是因為害怕城上的火炮,他們也不敢靠得太近,基本上也就是例行公事的向著城頭放完箭就退回去了。所以,這箭就像是一會兒一會兒飛過來的幾隻沒頭蒼蠅,只是嗡嗡幾聲罷了。

但其實,沈三金的心頭一直都是緊繃的,衝進城裡的馬雄才也沒個訊息,聽著好像城裡面動靜挺大的,就是還不知道誰贏誰輸。突然,一支火把遠遠地閃在了漆黑的暗夜裡,沈三金更加緊張了起來,看著火把左右搖擺著,快速地奔著自己過來了沈三金心裡跳出了兩個字:壞了!果然,騎快馬的傳令兵,不待火把的光亮照亮沈三金的臉,便大喊了起來:“將軍!將軍!不好了!不好了!”

要不是沈三金的親兵上前一把拽住來人的馬韁,這傳令兵估計得連人帶馬撲到沈將軍懷裡。只聽得沈三金厲聲喝道:“慌什麼!軟蛋!出什麼事了,速速說來!”

“將軍,將軍!”傳令兵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不好了,咱們,咱們中計了!”

“什麼?哎呀,到底怎麼了,你倒是說呀!”看著那個還在不住地倒著氣,沈三金差點沒急死!

“城中,城中守軍早有準備,馬將軍隊伍被截成了兩段,大部陷入城內苦戰,還有部分弟兄被攔在西門外,正拼死力戰,想要衝去城去!”

“什麼?不能啊!馬將軍現在何處?”

“馬將軍被困於城內,生死不明!”

“孃的!這到底是怎麼了?這!”沈三金一時亂了方寸,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反倒是身後的軍校勸諫道:“將軍,要不,我們攻城吧!只要能衝進城去,就能救下馬將軍!”

“攻城?怎麼攻,現在咱們身邊就幾支箭,連個雲梯都沒有,怎麼攻?”沈三金也知道眼下可不能蠻幹。

“那……”眾人沉默了。

“這西門之下情勢如何?”沈三金又問到傳令兵來。

“眾將士還在拼死衝城!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弟兄們死傷慘重,卻幾無進展!”

“走!去西門!”沈三金突然就打定了主意,他又對傳令兵說道:“你速回大營去,將情勢告知宋軍師,讓他速備攻城器具,領兵來西門下助戰!”

“是!”傳令兵接令走了。

這可能也是唯一的辦法了,襄城的西門離沈三金的大營最近,要攻城只能在西門。於是,沈三金調轉馬頭,領兵極速向著西門衝去!

可是,沈三金還是把問題想簡單了,今晚杜愷的手段還沒使完,就在沈三金領兵剛剛撤離,襄城的南北兩門便衝出了兩隊伍,南、北兩路各三萬人馬,王明寶領著南路人馬,與北路人馬一同悄悄地向著西門方向,沈三金的大營左右撲了過去。

渾然不覺的沈三金急急忙忙地領著兵殺到了西門下,此時的襄城西門外,已經是慘不忍睹了,城下傷兵與屍骸相互枕藉著,藉著火把昏暗的光亮望去,戰場上的叢叢屍堆裡,竟然還不時地發出呼喊與呻 吟,還有些殘肢斷臂時不時地揮動兩下,讓人看在眼裡,懼在心頭。

沈三金甚是無奈,光憑手上的刀、槍、箭,根本就攻不進城去,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宋金德能趕緊領兵扛著雲梯、撞車來增援。這樣一來,沈三金他們就能在城外拼命攻城,被困在城中的馬雄才如果還有氣力,在城內左右拼殺,說不定在內外夾攻下,杜愷頂不住壓力,只好開城門放出馬雄才,畢竟馬雄才帶進去的也有幾萬人馬。然而,此刻他只能先收攏殘兵,列陣待戰。

於是,沈三金讓困在城下箭雨之中計程車卒們都先撤回到城下三百步外,而後沈三金單騎躍前,衝著城內大聲叫罵道:“孃的,城裡的鱉孫聽著!叫杜愷出來,有種的咱們刀對刀,槍對槍的單幹,少玩這些陰損的花活!孃的,縮頭烏龜!”

沈三金這一通叫罵,一來是真的輸急了眼,罵兩句出出氣;二來,也是為了拖延些時間,等宋金德來了再全軍壓上。壓根就沒指望杜愷真能出聲,誰知沈三金話音剛落,城頭上便傳來了杜愷的聲音:“哈,這不是老沈大哥嗎?別來無恙啊!”

沈三金放眼望去,城上火把成排,卻分不出哪個是杜愷,於是沈三金喊道:“姓杜的!別跟個娘們兒似的躲著!有種的你站出來,跟爺爺我拼上十個回合!”

“呵呵!老沈!仗都打到這份上了,說這樣的話還有意思嗎?你既降了申,就是賣身上了青樓,你要是過襄城去,豈不臭到了全天下?我和我手下的弟兄當然不答應!”杜愷剛說完,城頭上眾軍士齊聲譏笑道:“滾吧!哈哈!到別處找死去!”

“我呸!”沈三金也不示弱:“杜愷,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才是反覆無常的三姓家奴!大興城破降了飛齊,後來守不住淶水了,又降了大津!如今還敢來笑話我!小心別崩了牙!哈哈!”沈三金身邊計程車卒們也跟著大聲笑起來。

城頭上的杜愷卻不氣惱,他微微一笑說道:“老沈,別扯這些沒用的了,我看你現在輸的差不多要當褲子了,別妄想救你兄弟了,不如你滾下馬來拜降,我讓你進城來,你倒看看大津朝廷要不要你吧?呵呵!你們倆都一樣,一身的賊骨頭,怕是隻配鎖在朝廷的獄神廟裡!”

“孃的!”沈三金被杜愷的話戳中了疼處,怒氣一下子就撞到了天靈蓋,他忍不住咆哮道:“杜愷!出來!爺爺要跟你大戰三百回合,你敢嗎?快出來!”

杜愷輕蔑地向城下斜了一眼,扔了句:“開炮!”之後便再也不理叫罵不止的沈三金了。

城上很快發了一炮,只見一道電光就在沈三金馬前不遠處炸裂開來,沈三金的坐騎頓時大驚,高揚起前蹄瞬間將他掀到了地上,下屬們見狀趕忙衝進了升騰起的濃煙中間,大聲喊著:“將軍!將軍!”很快,他們在煙塵散開前,便從地上扶起了一具焦黑的軀體來,但自扶起的那一刻起,眾人的心便涼到了半截:沈將軍看來是被人家一炮轟死了!渾身滾燙,還冒著煙呢,可不論怎麼搖晃,就是沒反應。怎麼辦?其中一人急忙說了句:“掐人中啊!快!”

於是,扶著沈三金身體的親兵,趕緊騰出一隻手來去摸人中的位置,可那人一身焦黑摸得到卻看不清,害怕出岔子,親兵手抖得不敢下手,眾人著急罵道:“快呀!磨蹭什麼呢?”

那親兵帶著哭腔地說道:“俺,俺看不清,俺下不去手啊!”

另一個親兵急中生智往手中吐了口唾沫,然後就在沈三金的鼻下猛擦了起來,可是黑灰實在太厚,一點唾沫實在擦不乾淨,關鍵時刻,還是剛才喊著掐人中的那人機智,只見他嘴裡嘟囔著:“哎呀!蠢材!都閃開!”邊說著,邊急急忙忙地解著褲襠。然後還接著說道:“都什麼時候了,靠兩滴口水有什麼用,得用尿啊!”

眾人見狀趕忙左右躲得老遠,就連一直扶著沈三金的親兵,都下意識地一把扔下胳膊上的沈將軍。以致沈三金的後腦勺又狠狠地磕回了地上,這一下可把沈三金磕醒了,他先是大喊一聲:“誰敢!”而後強撐著抬起了脖子。雙眼瞪得大大的,直直盯著剛要上前尿尿那人的褲襠!

這下可把那人嚇壞了!一切來得太突然,這一嚇不要緊,把那泡原來要盡忠的尿水,直接傾瀉在了自己的褲襠裡!

眾人衝上前來,七手八腳地把沈三金扶住了,七嘴八舌地問著:“將軍,傷哪了?”“沒事吧?”……

沈三金惱怒不已,大喊道:“先把我抬回去啊!留在這吃炮灰嗎?”

這下眾人才反應過來,把沈三金拉回了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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