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破後的兩天裡,太子、袁思孝一干人等真的是度日如年,那日他們突出皇城後,眼見四面戰火,袁思孝擔心如果強行突圍,怕隊伍被打散,這樣太子的安危不保,為穩妥起見,他帶隊來到周皇后孃家暫避,周國丈看到外孫逃難出宮,百感交集,一把摟住外孫痛哭起來,而在過去,這君臣相見自是一番大禮難免。

局勢危急,無暇兒女情長,在袁思孝催促下,周國丈把他們安排到自己的一個外宅裡,這所外宅非常不起眼,是原來國丈府上一個老媽子的,去年她因病亡故了,這宅子就空了下來,那個老媽子以前給周皇后當過奶媽子,所以這房子是周皇后拿私房銀子給她買的,但從未聲張,在這京裡也無人知曉。

在這所房子的地窖裡,太子一言不發地盤腿端坐著,外面的情況怎樣,他越想越害怕,所以乾脆就什麼也不想了。在外人看來,太子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雖身居太子位,但平日謹遵禮法,對於身邊宮女、太監等,從不因私怒而施威刑,也從不近珠玉玩弄之娛,更不迷戀聲色歌舞之奉。閒暇時常鼓雅琴自娛,常對人說:“此足以娛心神,勝安樂也!”大臣們見他方額善目,常言其有仁君之象,但其實太子本人日常不喜言笑,可見其性情裡也有堅忍、剛毅的一面,而且這些年,他也在朝上見慣了朝臣們的各式嘴臉,尤其是大敵當前之時,眾臣大都拼命謀劃著自身的安危與榮華,這些都讓太子的性情有了些變化,每當朝堂上父皇與群臣爭辯之時,他也總會有一種孑然孤寂的感覺。

這時,地窖的暗門被緩緩開啟了,眾人警醒起來,慢慢抽出短刀,只聽見周國丈小聲說了句:“是我。”大家這才放下心來。國丈帶來了飯食和外面的訊息。

這些天,飛齊軍搜查甚嚴,雖然不知道誰昨天在大門上貼了個“忠義之門,勿行騷擾”的字條,散兵遊勇是沒了,但每天都有大隊賊兵上門搜尋,甚至早先投降的太監,還被帶到府上認人。不過有個好訊息,說是保康門明天就開城門了,准許百姓出城......

國丈很快走了。留下太子、思孝他們商量起脫身之法來,既然開了城門,就有機會混出城去,可是怎麼混出去呢?也有人擔心會不會是個圈套?大家七嘴八舌的說著,袁思孝也左右為難,突然間一直端坐的太子發話了:“此非久留之地,卿等只需謀劃出城之法,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倘若真是圈套,小王必不給祖宗丟臉!”

袁思孝也下了決心—明日出城。有人建議說,丟掉他們身上的上林衛烏金甲,扮成民夫出城。袁思孝卻覺得:扮成民夫是必要的,但烏金甲卻不能丟,這一行人到了南都,一沒玉璽,二沒聖旨,再沒了這上林衛的烏金甲,有誰會信你護送的是太子。可這如此顯眼的甲冑如何才能帶得出去呢?

這天晚上,苦惱的還有孫望庭,本來連夜就要出京的,但他實在捨不得這城裡的良宅美妾,兩難之間,他聽了杜愷給他出的主意,就先派了個副將,舉著他的旗號出京去了,這樣他今晚好歹還能再快活一夜。但白天受的打壓和屈辱實在無法釋然,於是,他硬拉著杜愷,非要共飲消愁,杜愷當然也就半推半就了。

三杯下肚,孫望庭就憋不住吐起了苦水來,他一把抓住杜愷的手腕恨恨的說道:“老弟呀,老哥這半輩子都他孃的衝在陣前,受的傷有多少就不說了,好幾次都差點見了閻王,但你看那個姓宋的,他幹了什麼?整天的在老張跟前,大王長大王短的,五年前,老張啥都沒有,是我看他能打會殺的,江湖名聲也好,才帶著手下兩萬人投了他,那時,我們都是兄弟相稱的,也不知道這姓宋的小人,什麼時候喊起了‘大王’,還逼著我們都跟著喊,從那時起這鳥人處處都壓我一頭,現在更缺德了,還要把我支出京去,我這一去,還不知道他會在老張面前怎麼埋汰我呢!”

“大哥莫急,出城的差事,派誰去不行呀,要不咱讓大王給咱換個守城門的差事,不就得了?”

“說得就是呀,想起這事兒我就來氣,你知道守城門的差事給了誰?”

“給了誰?”

“就是那個不男不女的太監!”

“安公公?”

“啊,對,就是他,公什麼公呀,他是公的嗎,孃的,不男不女的狗東西,啥也不能幹,留在這城裡幹什麼!”

杜愷一驚,這安啟振在宮裡待了二十多年了,別說皇太子了,就是宮中小侍衛都再熟悉不過了,安排他來守城門,看來這宋金德太不簡單了。杜愷再無心思喝酒,心裡趕忙盤算起對策來。

酒已微醉的孫望庭並未察覺杜愷短暫的愣神,還捏著酒杯催促問道:“你說是不是?”

杜愷猛得回過神來,答道:“不是沒用,是有大用呢!”說完還不忘故意給了老孫一個冷笑。

“嗯?什麼意思?”孫望庭愣了一下。

“你真不知道?”

“哎呀,到底怎麼回事,別逗你老哥哥啦。”不知道答案,孫望庭渾身難受。

“我的老哥哥喲,你也太……唉,就是人家說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你呀,就是太善啦。”杜愷覺得火候還沒到。

“哎呀,別繞彎子啦,你要急死我呀!”

“我且問你,可是宋軍師讓安公公去守城門的?”這下可以了。

“是呀!”

“那就是了!”杜愷接著說:“你想啊,守個城門,誰不行?非要讓個太監去守,這太不合乎常理了,這是為什麼呢?”

“就是,就是,到底是為什麼?!”老孫急了。

“那還不是有油水可撈?”

“油水?哪來的油水?”

“哎呀,我的哥哥喲,得,算我沒說,來喝酒喝酒!”

“哎,不是不是,你得跟俺說說,哪來的油水。”孫望庭哪肯放過。

“你想啊,今天早上,宋軍師不是讓把催餉局裡關著的那幫人,抄完家都放了嗎?”

“對,這事兒俺知道。”

“那這些人放了以後去了哪?你知道嗎?”

“不知道,唉,關老子啥事。”

“唉,聽我說嘛,在京城被抄了家,這新朝的官兒啊怕是當不上了,連帶著這大興城怕是也待不住了,他們啊只能往南去呀。再說了,這事兒一傳開,被抄家的和沒被抄家的,都想著出京往南去不是?”

“有道理!”

“你再想想,要出京城,只能走保康門啦,再搞個安公公守著,這安公公是什麼人,這大興城裡,上至皇宮,下到各司衙門,哪個人他不認識?這讓他往城門上一坐,明擺著是收買路錢嘛!”

“他—娘—的!”孫望庭突然有種明白了一切的感覺,甚至補充說道:“我明白了,這幫狗東西,合起夥來搗鬼呀。奶奶的,怕是這謠言也是他們傳的,還想把老子調出城去,好自己撈錢,呸,沒門!老子這就找大王去!走!”孫望庭說著硬生生的拉起杜愷,就要往皇覺寺去。杜愷哪裡能去,他忙止住孫望庭:“大哥,大哥,等等,等等!”

“咋了,怕啥?有我呢,沒人敢怎麼樣你!”

“不是,不是,你聽我說!”杜愷故意做出一副無奈的表情,說道:“這事兒啊,人家做得滴水不漏的,咱知道是知道,可手上沒證據不是?真到了大王那,人家不承認,咱能怎麼著?咱那得耐著性子,等拿了贓,咱們再……”杜愷笑了一下,斜眼衝著老孫點點頭。

老孫好像明白過來了,一拍杜愷的胳膊:“唉,看俺這暴脾氣,還是老弟透徹,老哥差點沒壞了事兒啊!”

第二天日出之時天空稍有些陰霾,到辰時天放大晴,保康門正是在辰時推開了大門。

安公公儼然已是這大興城裡的新貴了,一大早便得意洋洋的來到保康門下,他還特意讓人連夜用木板搭了個高臺,今天他就準備坐在這高臺上,注視著下面出城的人流。

安公公高興壞了,心裡暗笑著:這些個老早就來等著出城的人,別看個個粗布爛衫的,都別裝了,誰不知道飛齊軍進城的幾日裡,這大興城裡的舊衣破襖賣得比新衣服還貴一倍。再說了,老百姓出城幹啥?這但凡在衙門裡當過差的,咱家沒一個不認識的。這些人沒蛻個三層皮,也想出得這大興城?做夢!不僅如此,他還吩咐臺下守門的兵丁,收得錢來,眾人皆有一份,大家自是歡天喜地,格外賣力。

再說杜愷這邊也早早出了門,昨晚趁著孫望庭酒醉之時,杜愷給他出了個“萬全之策”,他讓孫望庭的親隨先趕著車,帶著兩個小妾先到保康門下叫門出城,自己帶著三十個士兵遠遠的跟著,如若守門的兵丁要敲竹槓,自己就帶兵上去抓人,這樣城門下一旦鬧將起來,太子他們興許就可以乘亂混出城去了,至少也能把這害人的安公公拉下來。

孫望庭這時對杜愷是信任非常,當然一一應允,只是他不解的是,為什麼要讓兩個小妾先行呢?隨便找個下人不就行了?

杜愷想的是守門兵丁哪見過這樣的女人哪?一旦做出什麼不敬的舉動,甚至調戲起來,這不正好可以大大的激怒孫望庭嗎?城門下當然是越亂越好。但他不能這樣對孫望庭說,他告訴孫望庭,萬一拿不到贓,他老孫不還得出城嗎?正好也把這兩個小妾帶上,一路上也快活些。孫望庭沒想到杜愷竟能為他想的如此周到,感動的都說不出話了。

這不,一大早杜愷就點齊人馬,遠遠跟著孫望庭小妾的馬車往保康門去了。出發前,他還特意交待趕車的親隨,這車裡送的是女眷,一定要多加小心,如果城門下有兵丁為難,一定不要客氣,一定要告訴他,這是孫將軍府上的女眷,看他們誰敢動!

街市上路人稀少,倒也太平。杜愷的胸膛裡卻始終翻滾著巨大的不安,他希望能見到太子,又擔心太子出現。這本來就忐忑的心,隨著胯下戰馬的腳步七上八下的動盪著。

就在快要到達保康門的時候,突然前面不遠處一支送葬的隊伍引起了杜愷的注意,這支隊伍不太對勁,可能因為路上人多吧,他們沒有走在大路的中間,而是靠著右邊走,人數倒是不多,抬棺材的,前面打幡的,後面灑紙錢的,加起來也就十來個人。這當口出殯也正常,可這十來個人,都是些精壯的漢子,走起路來孔武有力、方方正正,照理說這送葬的隊伍裡即使沒有女人,好歹也有個老幼吧,怎麼可能都是這樣高大的壯漢呢?杜愷正要不動聲色的催馬上前看個究竟,這隊伍卻突然停了下來,奇怪的是連著大路左邊的幾個身著灰布衣的人也停了下來。

在這個奇怪隊伍前頭打幡的正是袁思孝,很顯然,這路左右兩邊都是他們一夥的,而太子就藏在左邊那幾個身著灰布衣的人中間。

昨天晚上,袁思孝他們不論如何也想不出個萬無一失的辦法,也的確是這樣,這二十幾個大內高手,哪個不是軍中精挑細選出來的,哪個不是身懷絕技的。別說是功夫,就是個頭也都比城門下那幾個飛齊軍的無賴高出一頭。這要走在一起,哪有不露餡的?況且還得帶上皇帝親賜的烏金甲。最後,袁思孝決定以身犯險,按照他的意思,他們中的十來個人穿著麻衣孝服,抬著棺材走在一邊,裝成出殯的。烏金甲就藏在棺材裡。其他幾個人圍著太子走在另一邊,兩支人馬一同出城。如果城下查的不嚴,就使些銀錢混過去,但如果送葬的隊伍被識破,那袁思孝他們這十來個人就拔出短刀以死相拼,掩護另一邊的太子他們衝出城去。

然而,此刻走在最前面的袁思孝猛然發現,今日的保康門怎麼搭起了個高臺,而坐在這高臺之上的竟是“失蹤”多日的安啟振。這老閹貨肯定是投降了飛齊。這時的袁思孝已經聽不到耳邊的嘈雜,能聽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很顯然,他們這一行人,已經進入了安啟振的視線裡了。再往前走,肯定要被認出來的,可現在又不能回頭,這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袁思孝急得不知不覺間,後背衣衫都被冷汗浸透了。

好在這時候安啟振的視線正被眼下的吵鬧聲吸引過去,就在他端坐的高臺下,兵丁們攔下了一輛馬車,還沒等他們上前問話呢,這趕車的倒先橫了起來:“你們幹什麼!滾開!”

攔車的兵士聽不下去,端起手裡的長槍指著車伕,罵道:“王八蛋,老子要查車,快把車簾子拉開!”說著就要用槍去挑開車簾。車伕急了,但好像一點也沒害怕,他猛的站在了車上,伸手抓住了士兵捅過來的長槍,喝道:“你敢!說出來嚇死你,這可是孫將軍府上的女眷,你們哪個敢動一下?”

攔車計程車兵怔住了,本能的縮回了長槍不知所措。然而,這時候那士卒背後的一個小校卻跳了出來,衝著車伕叫嚷道:“鬼扯,孫將軍昨天就出了城,我親眼看到的令牌和孫將軍的旗子。今天怎麼會有女眷出城!分明是探子,左右,給我拿下!”

三五個軍士撲了上來,車伕怒目圓瞪來不及反駁,對方就衝到了眼前,他伸手給了衝在前面計程車兵一記耳光,那士兵捂著臉,立刻一腳把車伕踹倒在地,邊上的一擁而上,把車伕死死摁住。車伕嘴裡不停叫嚷著:“你們這幫狗雜種,就等死吧,狗雜種……”

“來呀,把他的嘴堵上,快!”說話的小校走到車前,伸手就要去撩車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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