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天,燥熱的邪乎,空氣中充斥著一股難言的味道。道路兩旁不多的幾棵樹,葉子都是無精打采的吊卷著,葉面上落滿了薄薄一層細灰。就連平日裡聒噪不休的那些鳴蟬都失了音響,一個個的躲了起來。

自從入夏以來,就沒有下過一場雨。天干的只要一點星火就能夠燃燒起來似得。

這是一條官道,死寂的讓人有種窒息的感覺。一條瘦骨嶙峋的野狗夾著尾巴踏踏的竄了過去,揚起一陣灰土。

“嘩啦嘩啦”一陣夾雜著金屬摩擦的聲音伴隨著沉重遲滯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打破了這讓人窒息的死寂。

遠處走來三個人,前面一個,後面兩個。

確切的說是前面是一個脖子上掛著枷鎖,腳脖子上還掛著鐐銬的人。那嘩啦啦的聲音就是他走動時腳上的鐵鏈發出的。

看起來是一個罪人,而且還是重罪。他後面那兩個顯然是押解他的差役,一身灰濛濛的皂隸服,腰間挎著一把腰刀,手裡拄著一根快看不出顏色的水火棍。背上鼓鼓的行囊,顯然是從遠路上過來的。

兩個差役臉色木然,不時的擦一把臉上滾下的汗水,又繼續向前沒精打采的挪動著步子。

那罪人一頭蓬亂的長髮已經快完全遮住臉,看不清面目。一身髒汙不堪早已經看不出原本白色的囚服鬆鬆垮垮的掛在他那瘦弱的身軀上。足足有四十斤重的木枷套在脖子上,壓得他腦袋不得不向前垂下,雖然他努力的想使自己的頭顱抬起來。

重重的木枷和罪人殘存的驕傲鬥爭的結果就是將他的脖頸中磨出一道深深的血槽,血肉模糊,甚至有些地方都化膿發臭了。但是那罪人卻仍然試圖繼續將頭抬起,堅守著自己最後一絲驕傲。

千里充軍路,全家人都死了,就只有他還在向前跋涉。他知道後面兩個押解他的差役恨不得他早點死掉,他們也好早點解脫,回去交了這倒黴的差事。而他的死只會報一個半路暴斃而已。

可是他偏偏不願意就這麼像一條野狗般的死去。他要努力的活著,努力的向前走,用他自己的方式來抗議那個暴君的罪行。即使在別人看來他這種抗議是如此的可笑和愚蠢,還不如早點死了,也省了受這份罪。

他努力的抬起頭,看向天空。空氣在炙熱的陽光燒烤下已經有些扭曲,在他眼裡幻化著七彩的光芒。他忽然輕輕的笑了起來,接著便眼前一黑,重重的摔倒在地,激起一片揚塵。

“這個瘟神,終於要死球了嘛?”

兩個差役嘴裡罵道,上前檢視罪人還有沒有氣息。只是他們的檢視方式卻是用手中的水火棍在已經倒地的罪人背上重重的一擊。

仆倒在地的罪人對於這重重的一擊毫無反應,依然直挺挺的在滿地的塵土中趴著,猶如一條帶著枷鎖的死狗。

“真死球了!”兩個差役木然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容,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便準備上前拆卸枷鎖鐐銬,好回去交差。

兩個差役掏出鑰匙,蹲下身子,開啟了屍體身上的木枷,取下了腳上的鐐銬。其中一人還重重的又踢了那屍體一腳,嘴裡又罵了一句什麼,估摸著應該是不早點死之類的話語。

這荒郊野外,烈日當空,他們根本就沒打算收拾屍體,就這麼暴屍荒野算逑了。

就在他們剛剛站起身子準備掉頭走的時候,那地上的屍體突然動了,整個人好像從地上突然彈起來似的,一頭撞進了手裡還拿著枷鎖的那個差役懷裡,那差役卻只發出一生短促的甚至不似人類的慘叫就弓起了腰,像個大蝦米一般,滿臉的痛苦猙獰。

下一秒,原本他手上拿著的木枷便重重的向自己的腦袋上落了下來,頓時腦漿崩裂,血肉模糊的癱倒在塵土裡了。

突生驟變,這詐屍一樣的場景讓另一名手裡拿著鐐銬的差役呆若木雞,直立當場,根本沒有來得及一絲反應,腦袋同樣被重重的木枷砸的血肉模糊,乾脆利索的仆倒在了塵土裡,那血漿腦汁慢慢淌出,跟地上的浮土攪在一起混成了黑黃的泥漿。

看著兩具倒在塵埃裡的差役屍體,忽然詐屍的罪人開始大口的喘了起來,剛才的那拼死一擊已經耗費了他所有的力氣。

透過他蓬亂髒汙的發,可以看到那罪人原本一雙木然的眼睛此刻卻是通紅的,並且還有一絲……,對,一絲茫然。

“嗵“的一聲巨響,罪人的的身軀重重的倒在了塵埃裡,剛才的全力一擊讓他徹底暈厥過去了。只是在暈死過去之前,嘴裡嘟囔了一句什麼,彷彿是一句咒罵的話。

說來也怪,就在那罪人倒下那一瞬間,已經萬里無雲幾個月的天空一下子烏雲密佈,整個天空很快便暗淡了下來。

風也很快的起來了,滿地的浮塵隨著一股股的旋風在空中歡快的打起了轉,片刻之間,天地間便已經是黃沙蔽日,一片狼藉。

雨點啪啪啪的砸了下來,須臾之間便已經成了勢,放眼望去,天地之間都是水霧蒸騰,那是久違的雨水與空氣中殘存的炙熱戰鬥的結果。

在這天地之威的沖洗之下,那罪人向上的半邊臉被沖洗的乾淨,露出了一張俊秀卻憔悴的臉龐,看起來似乎還是個少年郎。

這久違的雨水足足下了半個時辰方止,夏日的雨水來去匆匆,眨眼間滿天陰雲便退散了個乾乾淨淨,日頭又重新躍了出來,又開始了炙烤大地。

一隻瘦骨嶙峋的野狗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忽然駐足不前,因為飢餓而顯得綠幽幽的眼睛看向了不遠處。

被這雨水足足澆了半個時辰,那罪人終於悠悠醒轉,一睜眼,卻是一條腥臭的長舌頭在自己眼睛晃悠,伴隨著呼哧呼哧的吞嚥口水的聲音。

那野狗顯然也被這突然醒來的獵物嚇了一跳,急急退後兩步,卻見那獵物眼珠子一翻,又沒了動靜。

易天實在沒有半點力氣了,眼皮子沉重的好像有千斤重,整個人已經迷迷糊糊了。本來就虛弱的身子經過這千里跋涉,又有傷在身,剛才殺那兩個差役時又脫了力,再被這雨水這麼一澆,此刻沒死都已經算是不錯了。

剛才殺死那兩個差役根本就是多年訓練養成的本能,直到現在他也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自己殺的是什麼人。只是一個陌生的新環境讓他的身材充滿戒備,感覺到了危險就條件反射般的出手了。

只是危險消除之後,這具本就虛弱不堪的身體早就支援不住了,腦子裡只有想好好睡一覺的念頭,更遑論發現身邊還有一隻蠢蠢欲動的野狗在覬覦自己。

那野狗踟躕半天,終於確定眼前的獵物已經沒有了危險,終於大著膽子走上前去,張開腥臭的大嘴,狠狠的向獵物的脖子咬了下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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