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啪嗒!

啪嗒!

黑色大馬的鐵蹄輕輕叩擊在地面上,不疾不徐,發出極有韻律感的清脆聲響。

白袍黑馬,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在那個從村子中間緩緩走過來的老人。

邊鋒,火焰神社的白袍,陵陽大區最有權勢的男人之一。

黑色大馬在火焰軍的陣列後方停下了腳步,邊鋒看著被人群包裹被上百支槍口瞄準的唐匪,出聲問道:“你就是唐匪?”

“是的。”唐匪笑呵呵的說道。

“哪位是御氣境高手?”邊鋒的視線落在了鳳凰臉上,顯然,他也看出來這個女孩子的容貌氣質絕對不像是舊土上長出來的。

或許大災變之前還可以,大災變之後,舊土就生不出容貌這麼清靈氣質這麼出眾的女孩子了。

舊土之上,每個人都竭盡全力的活著,難免生出一些焦躁狠戾之氣。

“就,就是她。”唐匪順著邊鋒的眼神看過去,笑呵呵的說道。

“......”鳳凰。

這傢伙有沒有一點兒品格?每次都這麼賣隊友?

怎麼?又想讓我吸引火力?

果然,邊鋒的視線就落定在了鳳凰身上,他若有所思的打量了鳳凰一陣子,出聲問道:“是你殺了邊振新?”

“邊振新是誰?”鳳凰問道。

墜落舊土之後,她殺了很多人。

但是,她從來都沒記過任何一個人的名字。

“邊振新是我們火焰神社的黑袍,也是我的兒子。”邊鋒說道。

“哦。原來是那個色狼啊.......”鳳凰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是我殺的。”

“......”

這話邊鋒就不愛聽了。

雖然自己的兒子已經死了,但是,那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啊。

當他看到鳳凰的第一眼開始,就大抵知道自己的兒子是因為什麼被殺了。

他也不是頭一回幹這種事情,但是沒想到這次踢到了鐵板,招惹的女人是一個御氣境的高手。

“我不管你因為什麼殺人,我只需要確定人是你殺的就好。”邊鋒說道。

“你的意思是說,他可以殺人放火無惡不作,但是你只要反抗......或者把他殺了,那就得承擔責任?”鳳凰一臉嘲諷的看向邊鋒,說道:“這就是火焰神社的教義?還真是骯髒的組織啊。”

邊鋒眼神陰厲,聲音卻極度的平靜,說道:“你可以憤怒,也可以發脾氣......但是,這就是舊土上的生存法則。弱肉強食,天經地義。”

“你殺誰不好?偏偏殺的是我的兒子。所以,你和你的那些朋友......都要死。我要拿你們的人頭去祭奠邊振新......”

“恐怕要讓你失望了。”鳳凰冷笑出聲,說道:“如果你那麼想念他的話,我可以送你去見他。”

邊鋒疑惑的看向鳳凰,問道:“到了現在,你覺得自己還有逃生的機會?”

他確實覺得奇怪,這個女人竟然沒有一點兒懼怕之意?

雖然她是個御氣境高手,但是,他們有火焰軍,有掠食者,還有從陵陽大區調派過來的修行者.......

可以說,整個恨山人類聚集區以及大半個陵陽的武力全部都聚集在此。

就憑一個御氣境就想殺出重圍?異想天開。

“不試試又怎麼會知道呢?”

“大人,那小子也是高手.......”血手指著唐匪說道:“他也是御氣境......”

剛才唐匪和鳳凰殺出來的時候,他親眼看到了。

唐匪以氣御刀,那乾脆利落的殺人方式讓人記憶深刻。

血手是個殺手,殺手都是狠人。

可是,當他看到唐匪殺人的樣子時,還是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這小子是個人物!

比自己要兇狠多了。

“是嗎?”邊鋒饒有興致的看向唐匪,說道:“據我所知,你是舊土居民?”

“不錯。我就是這恨山聚集區的人。”唐匪說道。

這種事情倒是沒什麼好隱瞞的,以火焰神社的實力,稍一打探就能把自己的家底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什麼時候舊土也能出這等人物了?”邊鋒問道。

“我出生的那一天吧。”

“那倒是個好日子。”邊鋒說道,心裡計算著兩邊的戰力。

他們那邊竟然有兩個御氣境,這倒是之前沒有想到的事情。

那個女人從新星上來的,倒還情有可原。

這小子又是從哪個石頭縫裡蹦出來的?為什麼又和那個女人搞到了一起?

最讓人疑惑不解的是,在這塊貧瘠兇險的土地上,他為何能夠修煉至御氣境?

邊振新沒有掌握到這麼重要的資訊,沒有向陵陽大區彙報,是嚴重的失職啊。

“今天也是個好日子。”唐匪笑呵呵的說道。

“是啊,今天也是個好日子。”邊鋒點了點頭。

今天是祭奠兒子的好日子。

邊鋒眼神陰厲,唐匪笑容溫和。

彼此之間不再說話,大戰一觸即發。

正在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出聲喊道:“大人.......神使大人......”

“是先生。”唐匪說道。

“先生?”鳳凰問道,她並不知道先生是誰。

“先生是我們村子裡最有文化的人。家裡有很多書,我看的《逆鱗》就是找他借的。”唐匪解釋著說道。

先生愛書,也愛和人講書。

每次有人過去找他,他就會津津有味的和人講起書中的故事。

這年頭文化知識不值錢,也不是什麼值得吹噓的生存技能和保命本領。

所以,雖然先生書讀的多,故事講的好,字也寫的好,可是,他們一家人仍然會餓肚子。

唐匪恰好是個打獵的好手,只要進山就一定會有收穫。於是便有事沒事的去先生那邊借一本書聽一段故事,或者跟著先生練一會字,臨走的時候丟一隻山雞剁兩條紅眼兔的後腿當作謝禮。

先生感念唐匪的恩情,教導起來也就更加的用心。倆人雖然都沒有明說,但是倒有點兒像是大災變之前的那種師徒情誼。

一個清瘦蒼老穿著厚實長袍的老人走了過來,他徑直朝著邊鋒走去,卻被前面的火焰軍給攔截住了。

老人把手裡拎著的酒葫蘆遞了過去,笑著說道:“神使大人遠道而來,我們村子裡的人失了禮數,沒能遠迎......這葫蘆裡是我閒來無事釀的果酒,現在將它獻給神使大人,以此賠罪。還請神使大人笑納。”

邊鋒看著先生,沉吟片刻,說道:“酒我收下了,你可以走了。”

先生不走,卻裝模作樣的環顧四周,說道:“不知道神使大人這勞師動眾的,是有什麼事情要處理嗎?”

“老頭子,趕緊滾蛋,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有人出聲罵道。

“先生,快回去。”唐匪也出聲喊道。

他猜到先生想要和火焰神社講道理,可是,並不是所有的神明都願意和人類講道理。

唐匪他們打破門板跑出來就是想要衝殺一陣,與其被人圍在小院,不如先下手為強主動出擊。

結果先生這麼一出來,不就把自己搞成了火焰軍的人質嗎?

他知道先生是擔心自己的安危,可是,這不是送溫暖,這是送人頭。

反而讓他們投鼠忌器陷入了被動。

先生對著唐匪笑笑,抬頭看向邊鋒說道:“神使大人,據我所知,火焰神社供奉的是偉大的火焰之神,火焰神社的宗旨是點燃火種,尋找光明.......幫助那些窮苦無助的人們找到生活的希望。”

“可是,我想不明白的是,今天這大軍壓境.......為何對付的卻是幾個孩子?他們觸犯了火焰神社的哪一條法則教義,要受到如此嚴厲苛刻的處罰?”

“他殺了火焰神社的黑袍。”邊鋒說道。

“那老朽又要問了,他們為何要殺火焰神社的黑袍?火焰神社要代天行權,總要讓人心服口服吧?”

“......”

這個問題邊鋒沒辦法回答,也不想回答。

“老頭子,趕緊滾蛋,不然老子一刀砍了你的腦袋。”

“帶走,把他帶走。”

“你活膩歪了是不?小心我殺你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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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袍們罵罵咧咧的驅逐,他們知道唐匪為何要殺黑袍,但是,他們可以假裝自己不知道。

甚至還要想方設法的替邊鋒解圍。

那樣的大人物,你也配殺嗎?

先生笑了起來,說道:“你們可以一刀砍了我的腦袋,也可以一槍斃了我,都不是什麼大事。可是,神光照耀的地方,連個說理的地方都沒有了?這種事情若是傳出去,對神使大人名聲有礙吧?”

“這種事情......”邊鋒看向先生,這些人還真是天真啊。“傳不出去。”

“是啊。傳不出去。人都死了,又能傳到哪裡去呢?”先生感嘆出聲。“這世道就是這樣的世道,這舊土......也就成了這樣的舊土。沒有人講道理,也沒有人願意聽道理......”

“可是,老朽恰好讀了幾本書,也悟到了一些道理......讓我躲在門板後面,眼睜睜的看著火焰神社向無辜的孩子下毒手......我做不到,也不願意做。我覺得,終歸是要站出來說幾句的......”

“先生,回來......我們不會沒事的......”唐匪急忙喊道。

他明白先生的意思,他也知道先生的心思。

先生以為唐匪只是一個普通的獵人,在面對火焰神社的屠殺時毫無反抗能力。

所以,他站出來了。

他站出來和火焰神社的人講道理......

可是,和這些人講不通道理啊。

先生沒有回頭看向唐匪,用自己乾瘦的渺小的身軀毅然決然的擋在火焰軍的槍口前面,說道:“老了,做不了什麼事情,就替你擋幾顆子彈吧。”

我多擋一顆,射向你們的子彈就會少一顆。

“先生......”

“我也來擋一顆子彈吧。”年輕的聲音說道。

來的是先生的小兒子,經常和唐匪一起讀書寫字。說話不多,但是人很樸實。

“我也來擋一顆子彈吧。”

這次來的是先生的大兒子,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

他在打獵時受了傷,摔斷了小腿骨,這也是先生一家經常餓肚子的原因。

“還有我......”

這次開門的是趙鐵匠,掠食者組織綁架了趙鐵匠的兒子,逼迫趙鐵匠家向他們提供武器,機緣巧合下被唐匪和小胖幫忙把他兒子救了下來。從此以後,唐匪的匕首和小胖的錘子就由趙鐵匠特供了。

“算我一個.......”

這次是花奶奶,人已經很老很老了,彷彿一陣風就能夠吹倒。

唐匪和小胖都喜歡吃肉,所以老頭子就把家裡的那些木薯地瓜拿去送人。

一家一家,一戶一戶。

無數緊閉的院門開啟,大家攜老帶幼的走出來。

走到先生身邊,和他並肩站在一起。

我們做不了什麼,但是我們能夠幫忙擋一顆子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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