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鄴和獨孤明午間小酌的同時,在崇仁坊的一家酒樓內,溫景年也在和一名老友重逢,現任太府寺主簿的楊炎,他們少年時不僅是同窗好友,後來又是同科進士,再後來一個去了漢中,一個去了河東。

但楊炎在河東只做了一年幕僚官,父親去世,他丁憂回家守孝去了,在家一呆就是四年,去年才再次出仕。

兩人坐在二樓窗前,楊炎給溫景年倒了一杯酒,笑問道:“這次在長安呆多久?”

溫景年搖搖頭,“我也不清楚,但最長不會超過一個月。”

“我年初去了一趟漢中,想去看看你,卻得知你辭官去當幕僚了,著實讓我驚訝!”

楊炎不解問道:“好好的地方職官不做,怎麼想去做幕僚官了?”

一般文士去做幕僚官的目的,就是為了得到地方職官,但溫景年卻和別的官員反道而行,眼看要提拔為縣令了,卻辭官去做幕僚。

溫景年喝了口酒微微笑道:“當然是為了更好的前途。”

“你覺得跟隨岐王有前途?”

“為什麼沒有呢?”溫景年反問道。

“現在岐王是很火,但朝廷中很多人都感覺他會為成為安祿山第二,萬一他.,兄長可是河東溫家子弟啊!”

溫景年笑了笑道:“現在永王也割據了巴蜀,為什麼沒有人擔心他成為安祿山第二呢?不僅如此,天子還準備封他為皇太弟。”

“那是因為太上皇的緣故,有太上皇的旨意,永王封皇太弟也合理合法。”

“但岐王殿下經營隴右河西也是和朝廷達成了協議,天子和政事堂都加印認可,完全合理合法,為什麼朝廷官員會認為是割據?”

楊炎一時語塞,溫景年又搖搖頭道:“天子和朝廷之所以肯認可,是因為隴右、河西被吐蕃佔領了,需要去戰勝吐蕃,從吐蕃手中把土地一寸寸奪回來,朝廷辦不到,我們去了,和吐蕃一場場血戰,陣亡了多少將士,才有了今天的局面,朝廷又開始眼紅了,說我們是割據。”

楊炎反駁道:“但岐王殿下畢竟是臣子,為大唐奪回失地,是他應盡的職責,他應該把土地交還給朝廷,就好像伱看見有強盜搶掠民財,你把強盜打跑了,自己卻把民財霸佔了一樣,道義有虧啊!”

溫景年微微笑道:“但你想過沒有,如果不是岐王殿下,換成郭子儀或者李光弼,天子會和他簽署這個協議嗎?政事堂會承認這個協議嗎?”

楊炎不解道:“那你說什麼緣故?”

“這裡面涉及到皇權之爭,因為岐王也是李氏宗室,他也能繼承大統,太上皇曾經找過岐王,如果岐王願意支援他復位,他答應封岐王為太子,天子知道這件事,他擔心岐王被太上皇拉過去,才答應把隴右河西交給岐王。”

楊炎驚愕,“還有這種事情?”

溫景年點點頭,“所以很多事情不是官員們想的那樣簡單,高層的皇權鬥爭一直在進行,只是有的事情不說出來,大家沒意識到罷了,其實我稍加點醒,你就明白了。”

楊炎有興趣,連忙笑道:“兄長再說說看?”

溫景年笑了笑道:“你想想永王是怎麼進巴蜀的?沒有岐王殿下同意,他的軍隊能穿過荊襄?還有永王的船隊從哪裡來?”

楊炎這才有點如夢方醒的感覺,溫景年淡淡道:“這些普通官員看不到,宰相和天子卻明白,一旦岐王被太上皇拉過去,巴蜀荊襄和江南西道將連為一片,整個長江以南都是太上皇的地盤了,孰重孰輕,天子和政事堂非常清楚。”

楊炎非常精明,他一點被講透,後面之事就豁然貫通了。

“所以現在岐王還是太上皇和天子在爭取,局面其實並沒有改變。”

溫景年微微一笑,“確實如此!”

停一下,溫景年又低聲道:“當今天子得位不正,又寵信閹黨,我相信將來一定會有大變。”

楊炎終於明白了,“兄長是在押注岐王登基?”

溫景年擺擺手笑道:“這話可不能亂說,有些事情我們心裡明白就行了,說出來就犯忌了。”

楊炎沉默片刻,長長嘆息一聲,“閹黨當權真是讓人深惡痛絕,一步步毀了大唐,我只恨自己無力改變!”

楊炎說這話的聲音稍大了一點,站在樓梯口的一人忽然走過來,厲聲喝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楊炎頓時臉色一變,暗叫糟糕,他知道自己遇到了天機樓的探子,有麻煩了。

他冷冷道:“我什麼都沒有說,請你不要打擾我們的興致!”

“胡說!我分明聽見你說了閹黨二字。”

他手一揮,又過七八名帶刀武士將他們團團包圍,為首探子正要下令抓人,溫景年取出一塊銀牌放在桌上,“我們是岐王殿下的手下,我是河隴節度府記室參軍溫景年,這位是我的同僚,我們不太懂你們的規矩,請多多包涵!”

為首探子微微一怔,連忙擺手止住了手下,上面有令,這段時間不要招惹岐王的人。

為首探子看了看銀牌,便抱拳道:“既然是岐王殿下的人,我們就不為難了,但還是請出言慎重,不要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溫景年點點頭,“我們會當心!多謝提醒。”

溫景年很客氣,為首探子一揮手,“我們走!”

天機樓探子帶著一群手下走了。

楊炎羞憤得滿臉通紅,他一把抓住溫景年的手道:“兄長能不能介紹我去隴右當職!”

溫景年嚇一跳,“賢弟冷靜一點!”

楊炎咬牙道:“這不是冷不冷靜的問題,你看到了這種羞辱,如果兄長不肯幫我,那我就辭職回鄉種田去,”

“你真的想去隴右?”

“我早就有這個打算了。”

溫景年點點頭,“既然如此,我回頭給殿下提一提,不管成不成,我都會告訴你。”

“多謝兄長!”

獨孤家今天大宴賓客,請了二十幾家來獨孤家赴宴,這二十幾家都有個共同特點,都是從前的關隴貴族,經過隋唐兩朝歷屆帝王不遺餘力地打壓,尤其唐朝建國後,為了抑制關隴貴族,唐朝統治者扶植功勳集團與之對抗,凌煙閣功臣錄就是這個思路下的產物。

並不是唐朝統治者善待開國功臣,而是內部勢力平衡的需要,時至今日,關隴貴族已經遠不能和北魏、隋朝相比,已經沒落了。

但這個沒落也是相對全盛時而言,現在關隴貴族在軍方依舊有很大的影響力,他們的財力更是雄厚,無論土地、商業都處於大唐的壟斷地位。

獨孤家今晚大宴也是為了給女婿李鄴接風,從下午開始,客人便陸陸續續到了,竇家、長孫家、賀蘭家、元家、趙家、於家、侯莫陳家、豆盧家、尉遲家、達奚家、李家等等。

兩百多賓客聚集一堂,中堂和後堂到處是賓客,格外熱鬧。

李鄴是今天的主角,他坐在主堂上,眾人圍坐一圈,儼如眾星捧月。

眾人的話題自然是他們最關心之事,安祿山和史思明的造反,從安祿山造反以來,關隴貴族的財產屢遭衝擊,損失慘重,他們在河北和中原的莊園幾乎都沒有了,數萬名奴隸逃亡,糧倉、店鋪被搶,管事被殺,各種建築都付之一炬。

這次李鄴和朝廷談判出兵之事,他們也極為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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