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鄴在官衙內坐下,片刻,領隊被帶進來,李鄴請他坐下笑問道:“請問領隊貴姓?”

領隊漢語不太好,岐王殿下能說一口流利的粟特語,讓他定心不少。

“在下安沙姆,是安國商人,不過在拔汗那和碎葉的時間長一點。”

“你們商隊是從北庭過來吧!”

“正是!我們在庭州過了冬,二月初我們就出發了,走了整整一個月,來到涼州。”

“在瓜州和肅州沒有遇到吐蕃軍?”

安沙姆搖搖頭,“我們不敢進城,城內有沒有吐蕃軍不知道,但城外沒有遇到吐蕃軍,也沒有遇到吐蕃軍哨卡。”

“甘州呢?甘州的祁連城哨卡難道也沒有吐蕃軍?”

肅州和瓜州李鄴不太瞭解,但甘州他很清楚,祁連城哨卡是南下官道必經之路,一直就有三百吐蕃軍把守,這個哨卡是山谷,繞不過去。

安沙姆還是搖搖頭,“我們經過了祁連城哨卡,但是一座空城,一個人都沒有。”

李鄴終於意識到,吐蕃一定是撤軍了,他負手來回踱步,吐蕃軍應該是換帥,這是新主帥的風格,把軍隊都撤回鄯州,如果甘州軍隊撤了,那麼肅州、瓜州和沙州呢?李鄴心中充滿了期待。

他平靜一下內心,又笑問道:“碎葉怎麼樣?”

“碎葉城還是和從前一樣,縣城由謝都督掌管,其他熱海、碎葉河谷和伊麗河谷都是由獨孤將軍的軍隊駐守,據說兩人關係不好,獨孤將軍一般都呆在賀獵城。”

獨孤將軍就是獨孤應,以前的副都督,獨孤府的家將,曾任驍騎營中郎將,他留守碎葉就是在替自己看守碎葉根基。

“鹹海城呢?現在歸誰?”

“現在歸康國,是康國最北面的土地。”

李鄴心中微微嘆息,在他意料之中,城內大部分都是康國百姓,康國當然對它虎視眈眈,自己在時,他們不敢妄動,唐軍放棄了,康國肯定毫不猶豫佔領它。

“大食呢?大食對河中各國還有影響嗎?”李鄴又問道。

“回稟殿下,大食現在是曼蘇爾哈里發在位,河中各國又重新效忠了大食,曼蘇爾哈里法在各國都派了稅吏,大食教寺院也在布哈拉和撒馬爾罕修建起來。”

李鄴心中長長嘆息一聲,大唐自己放棄了,大食當然要填補這個空檔,自己的心血都付之東流。

也不知道將來還有沒有機會再重新收回來。

這時,李鄴忽然想到了一人。

“現在聖女會是誰當家?金聖女是誰?”

“回稟殿下,娜娜女神的大祭司是金山靈。”

聖女會只是一個宗教機構,而大祭司則是最高宗教職務,也就相當於元老會頭子,也就是說,阿靈最終成為了聖女會的最高首領。

一個跳舞的女子漸行漸遠,李鄴腦海不再記憶這個女人,將她從記憶深處徹底抹去。

他起身將領隊送出了官衙。

裴琇帶著一名校尉等候多時了。

校尉叫沈業武,是居延守捉的主將,吐蕃軍雖然佔領了河西,但他一直率領三百唐軍士兵孤守居延守捉,直到裴琇派軍隊把他替換回來。

沈業武單膝跪下行禮,“卑職參見殿下!”

李鄴連忙扶起校尉,“沈將軍請起,你們請坐!”

李鄴讓裴琇和沈業武坐下,安慰了對方几句,又問道:“吐蕃軍隊去過居延海嗎?”

“回稟殿下,有一支吐蕃遊哨騎兵去年夏天來過居延海,但他們沒有深入,只是看了一圈南岸廢棄的舊守捉城,沒有來北岸,便沒有發現新守捉城。”

應該是這樣,吐蕃軍把廢棄的守捉城當做唐軍駐紮地了,發現沒有駐軍,就以為沒有唐軍了,便再也沒有去居延海。

“那北方的遊牧軍隊呢?”

“一支思結軍隊也是去年來過,駐紮了兩個月又回去了,後來又來了一支思結部落,人數不多,來居延海北面放牧,和我們相處不錯,還給了我們幾千只羊,在最困難的時候幫助了我,卑職一直對他們心懷感激。”

李鄴點點頭,沈業武所說的思結部落,應該就是從前的薛部落,被葛邏祿和思結兩大部落瓜分了,薛部落徹底消亡。

李鄴當即提升沈業武為鷹擊郎將,賞錢一千貫,以表彰他的堅守,其他堅守士兵每人賞十貫錢,提升一級為一等士兵。

河隴軍計程車兵有三等,剛從軍為三等士兵,從軍兩年後升為二等士兵,從軍五年後升為一等士兵。

升為一等兵,意味著軍俸上升,還會得到一塊二十畝的上田,以後從軍年限每增加一年,土地增加一畝。

沈業武退下了,李鄴當即對裴琇道:“從目前看來,張掖的吐蕃軍確實撤退了,明天一早,你可率領本部一萬五千軍西進甘州,小心不要中敵軍的埋伏。

裴琇大喜,這一刻他已經等待多時了,他當即抱拳道:“卑職遵令!”

次日一早,裴琇率領一萬五千大軍率先殺往甘州,兩天後,李鄴率領五萬大軍也浩浩蕩蕩向甘州殺去。

五天後,李鄴大軍也抵達了張掖,張掖城已被撤退的吐蕃軍搶掠一空,尤其粟特人的財富被搶掠最慘,原本吐蕃人答應不搶掠他們,但最後吐蕃人還是背信棄義,對他們下手了。

這當然是換主帥的緣故,馬重英想長期佔領河西走廊,便對粟特人採取了籠絡策略,保護他們的財富,只奴役漢人和搶掠羌人的牛羊,不幸的是,搶掠的牛羊還是被唐軍攔截下來。

馬重英下臺,尚結贊接任主帥,他可不管什麼長期策略,粟特人的財富正好可以給貴族們交差,他便下令將張掖粟特人的錢財搶掠一空,使河西粟特人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損失,多少年積蓄的財富都被吐蕃搶光了,讓無數粟特商人悲痛欲絕。

當然,不僅僅是粟特人的財富,所有的官衙都被燒燬,所有大宅也被洗劫一空,包括裴三娘買的一座大宅,裡面的傢俱、大水缸以及各種日用品等等全部被搶走。

城內的普通百姓也同樣難逃一劫,儘管吐蕃人無法攜帶更多的物品,但並不代表他們會放過普通百姓。

只不過普遍人家的家居物品他們看不上,只把銅錢、首飾、布匹等財物全部搶走。

李鄴騎馬進了張掖城,城內一片狼藉,很多人坐在家門口哭泣,裴琇嘆口氣道:“不光搶走財物,很多青壯男子和年輕女子也被搶走了,這些痛哭的都是家人被搶走。”

李鄴沉思片刻道:“連甘州都撤軍了,那麼肅州、瓜州和沙州的吐蕃軍應該也撤離了,否則他們就沒法返回吐蕃。”

“殿下說得和安老爺子完全一樣,安老爺子也是這樣認為,其他三州的吐蕃軍必然已全部撤盡。”

“哪個安老爺子?”

“就是李抱真的父親安齊管,卑職入城時就見到了他。”

李鄴點點頭問道:“那裴家還有人嗎?”

“聽說小叔在甘州,不知他躲在哪裡去了。”

小叔就是老三裴俊,是侍妾所生,在家族中地位稍低,老家主裴方帶著長子裴伽率軍去靈武勤王,老二裴健則帶著其他裴家人及時撤去了巴蜀,裴俊是留守,吐蕃攻下張掖後,他便不知所蹤。

李鄴當即道:“我先見一見安老爺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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