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多國王嘆口氣道:“李都督,攻打石國很不現實,稍有大意就反而會導致拔汗那的滅國。”

“願聞其詳!”李鄴笑道。

“雖然拔汗那人和粟特人有同樣的信仰,說同樣的語言,但粟特人從骨子裡是把我們排斥在外,粟特九國,康、史、安、曹、石、米、何、火尋國和戊地國,這裡面並不包括拔汗那。

關鍵是民族不一樣,拔汗那是漢朝的大宛國,是真正的河中土著國,而粟特九國是從河西走廊遷徙而來的月氏人建立,他們相互扶持,也非常團結,但在他們眼中,一直把拔汗那視為異類,尤其拔汗那盛產黃金,早就被他們眼紅,為什麼拔汗那要依靠唐朝,為了生存,我們必須尋找自己靠山。

阿羅列說要趁機吞併石國,他不知道,他若出兵石國,面對的將是九國聯軍,粟特人早就在等這個機會了,他們一定會趁機滅了拔汗那,佔領黃金產地。

當初石國只剩下不到兩千軍隊之時,我也看到了,但我不敢輕舉妄動,我知道那不是機會,而是陷阱。”

李鄴暗暗點頭,歷史上,怛羅斯戰爆發的導火線就是高仙芝屠殺石國,激起了粟特各國的憤怒,他們集體向大食求救,使黑衣大食得了進入河中地區的最佳機會。

默多國王看得透徹,拔汗那必須生活在唐朝的羽翼之下才得以存活,哪裡還能去對外擴張,阿羅列還是不夠成熟。

沉默片刻,李鄴問道:“俱戰提的情況如何?”

默多國王道:“那裡我比較瞭解,俱戰提是屬於粟特九國中的曹國,曹國一分為二,它屬於東曹國,但它的戰略位置太重要,它是進入河中盆地的大門,十年前就被大食人染指,大食人扶持信奉大食教的粟特人控制了這座城池,它其實已經不屬於東曹國。

高仙芝去年攻佔俱戰提後,屠殺並驅趕了城中所有信奉大食教的居民,但後來又不管它了。”

“東曹國把它收回去了嗎?”

默多國王搖搖頭,“因為它的戰略地位太重要,一直是大國的必爭之地,東曹國不敢要它。”

“那它現在是什麼狀態?”

“它現在是一座城邦,一個叫哈米爾.巴特的吐火羅軍閥控制著俱戰提,手下有兩千軍隊。”

李鄴微微笑道:“國王對俱戰提了解得這麼細緻,是不是對它有興趣?”

默多國王嘆口氣道:“我對它一直就有興趣,但我不敢有非分之念,我若吞下它,會被粟特各國敵視。”

“如果我把俱戰提拿下來,交給拔汗那呢?”

默多國王還是搖頭,“俱戰提的居民都是粟特人,他們不會服從拔汗那的管轄,坦率說,這半年多我關注俱戰提,不是因為我想要俱戰提,而是這個軍閥哈米爾掐斷了吐火羅到河中的商道,河中看不到吐火羅的商人,大家都很焦慮。”

“對方只有兩千軍隊,國王為何不聯合粟特各國,一起出兵俱戰提,把它攻下來,重新打通商道?”

“有兩個原因,第一,俱戰提城池高大堅固,我們沒有攻打堅城的經驗;第二,哈米爾的後臺是呼羅珊總督齊亞德,大家都有顧慮,其實主要還是第二點。”

“呼羅珊總督不是阿布.穆斯林嗎?”

“去年就被處死了,本來阿拔斯就對他不滿,他損失了呼羅珊的九萬精銳之軍,阿拔斯怎麼可能再容忍他,副將齊亞德成了新的呼羅珊總督。”

李鄴點點頭,“我會在兩個月內出兵俱戰提,拿下俱戰提,重新打通吐火羅和河中盆地的商道,我再給國王兩個月時間考慮,如果國王確實不要俱戰提,我就把它還給東曹國,這是一個機會,希望國王認真考慮。”

默多國王眼中露出了思索之色,他點了點頭,“我一定會認真考慮!”

李鄴望著一臉沮喪的阿羅列,微微笑道:“你父親是有點保守,但他畢竟是國王,要考慮拔汗那的未來,至少他的謹慎是對的。”

阿羅列深深嘆口氣道:“我承認吞併石國的想法是有點不切實際,但俱戰提這個機會百年難遇,粟特人已經把它徹底放棄了,如果我們不抓住這個機會,後代子孫會責怪我們的。”

李鄴拍拍他肩膀笑道:“你父親對俱戰提了解那麼深,他可沒有放棄,他是在以退為進,尋找一個最穩妥的辦法得到俱戰提。”

阿羅列精神一振,“都督有沒有最穩妥的辦法?”

李鄴淡淡笑道:“我確實有一個最穩妥的辦法,最終讓拔汗國得到俱戰提,不過我有條件!”

“他要控制安集城的火油坎達?”

默多國王對李鄴的這個條件有點驚訝,但隨即又理解了,坎達在戰爭中表現出強大的威力,大食軍已經掌握了這種犀利的武器,唐軍自然也要掌握。

他沉思片對王子阿羅列道:“不管我們能不能拿到俱戰提,安集城的火油坎達都要交給唐軍,既然我們要依附唐朝,得到唐軍的保護,我們就必須要拿出誠意來!”

次日一早,李鄴出發前往千泉城。

千泉城因緊靠千泉山脈而得名,是拔汗那的第二大城,這裡生活著兩萬礦工和他們家眷,約十餘萬人,靠採礦和冶煉為生。

但自從大食軍戰俘接手了礦山後,千泉城的礦工們又開啟了第二座大礦,但新礦以銅為主,也伴生金銀。

戰俘軍大營距離千泉城還有點距離,相距約二十里,是在大山裡面,從一條峽谷進去後,有一片很大草地,有湖泊,有河流,但周圍都是懸崖峭壁和茫茫大山,只有一個入口,軍隊只要封鎖這個入口,戰俘們就休想逃走。

李鄴來到戰俘大營,徐建和餘長陽兩名主將帶領李鄴來到高處眺望大營。

大營由兩千多頂波斯大帳組成,從高處望去,大營頗為壯觀。

“戰俘鬧過事嗎?”李鄴問道。

“啟稟都督,戰俘從未鬧事,都很順從,和守軍相處也比較融洽。”

李鄴有點好奇,笑問道:“你們是怎麼做到的?”

徐建躬身道:“啟稟都督,首先是衣食保證,生病了給他們治病,幹七天休息一天,尊重他們的信仰,他們要禮拜,那就約定好禮拜時間,一條條定好規矩,大家都按照規矩來辦,我們也不違反規矩,這樣就容易了很多。”

旁邊餘長陽又補充道:“我們從戰俘中找出五名將軍作為代表,他們的威信極高,有什麼事情大家坐下來溝通。”

李鄴沉吟一下問道:“他們就沒想過造反逃回大食嗎?”

徐建嘆了口氣,“應該是時間比較短的緣故,還不到一年,他們還懷有被釋放的希望,如果是兩年以上,希望慢慢消失,估計就危險了。”

李鄴點點頭,“我想也是這個緣故,事實上他們非常危險,三萬人有組織,有首領,有工具,如果一起造反,你們三千人根本擋不住,如果他們狠一點,甚至可以把拔汗那滅了,所以我一直很擔心這些戰俘。”

說到這,李鄴當即命令兩人道:“把五名戰俘將軍找來,我要和他們談一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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