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速很快,城市的霓虹燈漸遠,夜色愈發深沉。

遠處暗色夜空裡,隱隱映著一團團赤色的紅,夾雜著消防車尖利的鳴叫。

桑淺淺心下微驚,是哪兒著火了嗎?

看這火勢,竟是不小,小半邊天。

“簡崢,你看到了嗎?”

桑淺淺微微探身,“能分辨出那是哪裡嗎?”

她對郊區不太熟,到了晚上,更是完全沒啥方位感。

“能。”簡崢沉聲說,“那是一家醫院。”

他一腳油門似乎踩到了底,發動機的躁動聲彷彿這夜色裡低沉的雷鳴,震得桑淺淺的心裡也有點七上八下。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前路,天邊火紅色的赤焰愈發鮮明,當車駛得更近時,眼前這一幕幾乎可以用驚心動魄來形容。

一座十幾層高的大樓,靠右一角已然全部被籠罩在大火中,消防雲梯已經架起,無數水柱如水龍般噴向火焰,短暫遏制了熊熊升騰的火焰。

簡崢要去的,竟然就是這裡。

隔著車玻璃,能看到醫院側面一大片空曠地,停留著大量被疏散出的患者和醫護人員,許多人臉上猶自驚魂未定。

桑淺淺愕然發現,這些患者中竟有人戴著腳鐐手銬,而看護他們的工作人員中,不僅有穿白大褂的醫護,還有穿制服的獄警!

所以,這裡是專門接受監獄服刑人員的醫院?

她心裡更是好奇,簡崢來這裡到底要做什麼。

或者說,沈寒御讓簡崢來這裡做什麼。

簡崢的車剛靠邊停下,另一輛車也呼嘯而來,一個急剎車,停在了簡崢的車後面。

那剎車聲太過側耳,桑淺淺下意識回頭,不由呆了呆。

怎麼會是謝時安的車?

他怎麼也來了?

簡崢和謝時安幾乎是同時推開車門,兩人都怔了一秒,但謝時安根本來不及停留,心急如焚地疾奔而去,完全沒注意到後座上的桑淺淺。

桑淺淺心思微動,能被沈寒御和謝時安都認識,還能讓他倆同時這麼關注的服刑人員,好像......也只有崔烈?

“你和謝時安急著趕來要見的,不會是同一個人吧?”

桑淺淺試探著問簡崢,“崔烈?”

簡崢以為桑淺淺什麼都知道,沒有否認:“是。”

他站在原地,打了個電話,立刻有兩名保鏢模樣的人過來,其中一人走到近前,低聲對簡崢說了句什麼。

簡崢聲音難得有些緊繃,“死了?”

那人點頭,低聲道:“他本來就病得不輕,火雖然不是從他這一層起的,可濃煙太大,他來不及逃脫,醫生說他是吸入過多濃煙窒息死亡。”

簡崢默然了好一會兒,神色說不出的沉重,還有幾分自責。

沈寒御臨走時,讓他務必盯緊了崔烈,因為他或許是最關鍵的人物,可是沒想到,沈寒御還沒回來,崔烈已經死了。

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跟沈寒御彙報......

“崔烈屍體在哪兒?帶我過去看看。”

就算人死了,簡崢也得眼見為實。

那人低聲道:“就在安置點斜對面,有個臨時的太平間。”

這場大火,有數名病重的患者死亡,崔烈是其中一個。

簡崢招手讓另一個保鏢過來,陪著桑淺淺留在原地,他帶著人直奔太平間。

桑淺淺等得無聊,看到車裡置物架上,有一本類似病歷的冊子。

做大夫的習慣使然,她開啟車內照明燈,拿起那冊子隨手翻了翻。

她再也沒想到,這冊子,竟是崔烈的病歷。

沈寒御離開時,曾吩咐簡崢設法拿到崔烈的病歷,送給心肺方面的專家,以便後期能協助醫院治療崔烈。

簡崢心細,將這份病歷複製了兩份,一份交給了專家,一份留下好給沈寒御過目。

病歷詳細記錄了崔烈從原本體檢一切正常,到突然出現症狀病發,再到短短一個多月就發展為重症的全過程,臨床診斷為心肺功能衰竭,但原因不明。

桑淺淺看著看著,眉頭都擰了起來。

短短時間,從一個正常人,發展為嚴重的不明原因的心肺衰竭......

這病症的進展,著實迅猛,也實在有些蹊蹺。

若桑淺淺不曾研究過福爾教授留下的那本醫學札記,她或許不會懷疑什麼,可那本札記她已然爛熟於心,下意識,就會將這症狀,與札記裡記載的某個症狀聯絡起來。

要知道,福爾教授是世界最頂級的病理學毒理學專家,那札記裡記載的是他多年潛心研究所得,有關各種罕見的中毒症狀以及解毒之法,而崔烈所患疾病的發展進展,與裡頭所記載的某一項中毒症狀,太像了。

可崔烈在監獄裡,誰會對他下毒呢?

還是,這症狀的相似,只是巧合,崔克的確感染了某種不可知的病症,導致心肺衰竭?

桑淺淺思索幾秒,推門下車,“帶我去找簡崢。”

車外,奉命陪護桑淺淺的保鏢愣住了,“可他在太平間......”

桑淺淺堅持,“你帶我過去就是。”

保鏢以為桑淺淺有什麼急事,不敢耽擱,慌忙在前頭帶路。

他們趕到太平間時,恰逢簡崢從裡頭出來。

得知桑淺淺要進去,簡崢直接拒絕,“您進這種地方不合適。”

“別忘了我也是大夫,見過的逝者不比你少。”

桑淺淺這話並非誇張,當初留學在國外醫院實習時,她可是和實習老師在太平間待過一整晚。

見簡崢還在猶豫,桑淺淺晃了晃手機,“你要不同意,我親自打電話問寒御?”

簡崢:“......不用了,走吧。”

太太的要求,就算再離譜,怕是沈總也不會拒絕。

所以這道程式,還是免了為妙。

桑淺淺剛要跟著簡崢進去,身後猛地衝過來一個男人,幾步越過桑淺淺和簡崢,搶先一步衝了進去。

屋內,謝時安沉默站在一架蒙了白布的移動病床前,那男人衝進去,揭開白布,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哥”,隨即便爆發出一陣淒厲的嚎哭聲。

原來剛衝進來的人,正是崔烈的弟弟,崔克。

眼前這種場景,著實是悽慘瘮人,簡崢和桑淺淺都沒做聲,默默地站在門口。

崔克哭了一會兒,突然猛地站起身,將崔烈扶起來,揹著他就要走!

謝時安震驚攔住,怒聲道:“崔克,你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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