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淺淺聽到郭木楊說了很多話。

先是語重心長地勸,後來控制不住情緒,說話都是吼出來的:“她都已經死了,就算她活著,她也是聞旭的妻子,跟你有什麼關係?為了替她復仇,你要賠上你自己的命,賠上Phoenix嗎?你忍心看著你自己多年苦心經營的心血,毀於一旦?”

沈寒御的反應卻甚是平靜。

桑淺淺和聞旭的關係非同尋常,她去世後,沈寒御到底還是出手管了聞旭的案子,替聞旭洗清罪名。

聞旭被無罪釋放後,來找過他,將曾經和桑淺淺領證的真相和盤托出。

走時,他欲言又止,最後神色複雜地說,“沈寒御,其實我姐喜歡的人,一直都是你,從那年對你一見鍾情開始,這些年來,從未變過。”

是以此刻。

聽到郭木楊那些話,沈寒御連頭也沒抬,只淡淡道,“聞旭前兩天來找過我。她和聞旭,根本就不是夫妻。”

“就算如此,可你也不想想,桑小姐當初為什麼非要跟你分手?她就是不希望你插手桑家的事!”

郭木楊愈發崩潰,“寒御,她最後那句遺言你不是也聽到了?她要你好好活著,你是非要讓她在天之靈都不能安心嗎?”

郭木楊說到後來,語氣幾乎是在哀求,“寒御,聽我的,就此放手吧,行嗎?”

沈寒御沉默了許久,抬眸,眸光竟是異樣的溫和。

“木楊,我要是能放手,早就放了。”

他從抽屜裡,拿出一份檔案,推到郭木楊身前,“木楊,Phoenix不是我的,它現在,是你的了。”

郭木楊眼睛通紅,哽聲道:“寒御,你,你......”

然而卻只是聲音顫抖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一個大男人,哭得跟個孩子似的,泣不成聲。

夢裡,依稀過了很久。

郭木楊再次來找沈寒御,激動萬分,百感交集。

“寒御,沒想到,你真的做到了。”

他一見面,就給了沈寒御一個擁抱,喃喃:“結束了,終於都結束了。”

沈寒御臉色很是蒼白,漆黑眼底,卻有欣慰之意。

他去了墓園掃墓,輕撫著墓碑上女孩的照片,他低低地叫她的名字,眼眶微紅。

他在墓前站了許久,郭木楊陪在他身邊。

桑淺淺聽到郭木楊問,“寒御,什麼時候去京城......謝家......接桑明朗?”

沈寒御說:“今晚。”

“你一定要自己去?我安排人去接不行嗎?”

“他們去,我不放心。”

沈寒御凝視著照片上的女孩,低聲說,“那是她在這世上,最後的至親。”

郭木楊也不知想起什麼,神色間有些感慨,“桑明朗脾氣是真硬,命也硬,要擱一般人被那麼折磨,早招架不住了。”

沈寒御沒接話,目光落在女孩的照片上,手指溫柔地掠過她的眉眼。

他的聲音也溫柔:“淺淺,你哥哥他還活著,我會帶他來見你的。”

夢境的最後。

是沈寒御開車穿行在地勢險隘的山路上,他看上去容色疲憊。

後座上,桑明朗虛弱地靠坐著,露在外頭的面板,包括額角臉頰上,都是暗色的青紫傷痕。

山路拐彎處,一輛銀色的車轟鳴而來,瘋了般加足馬力撞上沈寒御的車。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不過眨眼間。

沈寒御的車翻滾著落下山崖,摔落在深不可見的山谷底。

十餘秒後,一聲巨響伴隨著火光,震得山野樹木間的鳥雀倉惶飛起。

猛烈燃燒的火焰,很快燒燃了樹木,映紅了半邊天......

車毀人亡。不止是沈寒御,還有哥哥桑明朗。

夢境至此,才是終結。

此後,便是桑淺淺再說出那句能引發噩夢的話,夢境也只是從頭再開始一遍。

曾經夢見過的場景,又一遍迴圈往復,但結局,卻始終不變。

夢境的最後,總是那場似乎充斥天地間的可怕大火,裹挾著濃煙熊熊升騰。

哪怕是桑淺淺從夢中驚醒,也只覺心口窒息,久久地喘不過氣來。

冥冥中,好像有一種看不見的力量,一直在試圖提醒,甚至是阻止她喜歡沈寒御。

夢裡,那個女孩墜樓前的遺言,不要喜歡沈寒御,否則,會害了桑家,也會害了他。

像是預言,又像是警告。

若是,桑淺淺沒有夢見最後的畫面,她或許會相信警方對這場槍擊案的調查。

她也或許仍有勇氣,和沈寒御並肩站在一起,應對所有的意外。

可夢境最後,是沈寒御和她哥哥兩個人的性命。

這個代價太大了,她真的承受不起。

她和沈寒御,註定要分別,也只能分別。

......

翌日。

沈寒御醒來時,桑淺淺已然起了,正在桌邊擺著早餐。

氤氳的熱氣,模糊了女孩的眉眼,說不出的柔和。

她走近來時,沈寒御才發現她沒睡好,倦色更重,眼睛有些紅腫。

見沈寒御一直盯著自己,桑淺淺有些不自在,“我臉上有東西麼,這麼看著我?”

沈寒御指尖捏住她下巴,盯著她瞧了好一會兒,眸光有些深,“昨晚,哭了?”

明明昨天傍晚時見她,她眼睛還好好的。

“哭?你都醒了,我為什麼要哭,笑還差不多。”

桑淺淺無比鎮定地說,“昨晚太激動太開心了,一直沒睡好。”

沈寒御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真沒哭?”

“沒有,我壓根沒哭的理由呀。”

桑淺淺眨了眨眼,帶了幾分撒嬌的意味,催他,“你快去洗漱,我肚子都餓了......”

沈寒御勾唇,鬆開她,“好,這就去,很快。”

吃完飯,桑淺淺要去學校,臨走前,主動抱了抱沈寒御,軟聲道:“我晚上再過來看你。”

沈寒御低眸凝視著她,忍不住俯身,在她額上輕輕落下一吻:“別太晚。”

他想早點見到她。

桑淺淺心中酸澀,“好。”

......

中午,明城大學附近咖啡館的獨立包間內。

桑明朗推門進來,瞥了眼窗邊的人,神色微怔。

桑淺淺神色黯然地坐著,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眼睛都紅了。

桑明朗這個詫異,沈寒御不是醒了嗎?

淺淺還哭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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