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殿下是想造反還是靖難？”
周林沒好氣地看著朱高熾。
“靖……難。”
朱高熾似有所悟。
“那不結了？既然殿下是要清君側、誅奸臣，為何不肯上疏？”
周林聳了聳肩膀，“先追究一下先帝的死因，再追究一下新君為何以庶人之禮安葬先帝，最後闡述一下起兵的正確性和取得的戰績。爭取利用這份奏疏彌補之前援引祖訓中有關諸王訓兵的不足之處。”
沉吟一下，朱高熾試探性地問道：“你為何不直接告訴父王？”
“膚淺！”
周林皺了下鼻子，“我說和你說能一樣嗎？你將來是監國太子，沒有主意怎麼成？大事不要出頭，小事上卻要淨顯睿智。趁殿下還在忙於慶功，你最好趕緊進諫。”
燕王身邊不乏高人。周林不希望世子錯失首諫之功。
等世子點頭同意，周林語重心長地說道：“追究先帝死因的事情一定要大張旗鼓，這才是燕王可以繼承正統的根基。為此，你不妨將侍病宮人、長隨、太醫院官等人列入奸臣名錄，再將推波助瀾的齊、黃等一應左班文職定為奸佞。”
“把他們都殺了，將來由誰為官？”
朱高熾不禁皺起雙眉。
“沒有張屠夫就吃不了豬肉了？”周林恨鐵不成鋼地盯了他一眼，“天下俊傑多如牛毛。等殿下繼位開幾場恩科也就是了。此外，謝大人已在路上，不怕沒人坐鎮內閣。”
“你把他說服了？”
朱高熾聞言大喜。
“不，我把他嚇著了。”
周林一臉壞笑。
自先帝駕崩，周林一直在用書信嚇唬謝縉。先用袁泰準備藉機報復的藉口阻止謝縉進京，後又用先帝死因可疑的說辭勸他棄暗投明。在成功勸阻謝縉應詔進京為官後，周林索性邀請他來北平主持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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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與其說是邀請不如說是恐嚇。周林以公開雙方書信為要挾，強制謝縉到北平輔佐燕王。
文采不錯但政治經驗不足的謝大人糊里糊塗地上了賊船。
聽完周林的講述，朱高熾樂不可支地說道：“有這麼一位首輔，父王可有的愁嘍！”
“他不是來當首輔的。”周林忍住笑道：“他是來當吉祥物的。只要燕王能將此人納入帳下，朝中的官員和天下讀書人就有了投誠的藉口。”
建文帝的手中有方孝孺這塊金字招牌，周林能拿出手的只有謝縉。
“先生好算計！”
徹底明白過來的朱高熾躬身一禮。
恰在此時，僕人領著朱高煦走了進來。
周林雖然有點不滿，但也知道僕人不可能攔住對方，只能起身相迎。
“大哥、姐夫，都在啊！”
朱高煦大大咧咧地打了個招呼，轉身示意身後的人進屋。
“見過世子，見過周將軍。”
很快，臉色微紅的丘福走了進來。
相互客氣一番，四個人圍桌而坐。
丘福率先打破沉默道：“多謝周大人在殿下面前替咱爭功。以前多有得罪，還請大人海涵。”
“丘大人何出此言？”
周林笑著擺了擺手，“大人之功，殿下心知肚明。只因丘兄是他的頭號心腹，因此不便當眾嘉獎。只能將你的功勞暫時記到朱能、王聰等人頭上。”
朱能、王聰都曾經是丘福的下屬。周林的這個解釋挺合丘福的胃口。
停頓一下，周林板起臉道：“至於得罪之說更是無從談起。你我都是軍人，爭強好勝自不可免。如果再提什麼海涵，兄弟可就真生氣了。”
聞聽此言，朱高煦拍著丘福道：“老丘，咱就說姐夫不是小氣之人。要不是咱帶你前來，你還在自己嚇唬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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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落完丘福，他拍著桌子道：“姐夫，趕緊把二鍋頭拿出來。今天咱們不醉不歸！”
周林哈哈一笑道：“既然王子賞臉，我定當奉陪！”
不一會兒，酒宴擺上，眾人開始推杯換盞。
幾杯烈酒下肚，朱高煦斜了一眼兄長道：“大哥，你不應該把著姐夫不放。有什麼好事，多想著兄弟點。”
“這話可就冤枉為兄了。”
朱高熾也不生氣，指著周林道：“某剛在姐夫面前替你要了幾門火炮。你要是不領情，兄長可不管了。”
“你能有這好心？”
朱高煦顯得半信半疑。
周林端起酒杯道：“上次給丘將軍的槍炮不太好使。世子已經批評過下官。我決定，給二位各送上十門新式火炮。至於火槍嗎……”
“咱要迅雷銃！至於那個啥發槍，你自己留著用吧。”
朱高煦也不客氣，直接開出價碼。
由於沒有遇到風雨天氣，明軍將領普遍不看好雙管的燧發槍。相反，他們對五根銃管的迅雷銃情有獨鍾。況且迅雷銃與傳統火銃相同，都是以一根木棍為柄，普通士卒使著也比較順手。
“行，我就送你們每人二百把迅雷銃。另外，我還單獨送你們二位兩把連發的短火銃。關鍵時刻，你們可以用他保命。”
武將從不忌談生死，周林也沒有刻意迴避。
“保命好啊！老子要是掄不動刀，就拿火銃突突他們。”
丘福開心地敬了周林一杯。
“周啊，有時間哥哥帶你跟張玉他們走動走動。你們通州衛啥都好，就是有點六親不認。”
周林回敬一杯道：“當年有趙指揮使盯著，咱們哪兒敢跟燕山衛走動。恕個罪說，當年兄弟也是為了贏得趙大人的信任才故意與你們作對。如今一天的雲彩滿散，咱們應該多親多近。”
“這話在理。”朱高煦端起杯道：“趙指揮使都被你們氣死了，還怕個逑？”
“他死了？”
周林突然感到一陣心酸。
雖然趙興貴是先帝的死忠，可對周林還算不錯。自從起兵以後，周林一直沒有來得及過問他的情況。
“你不知道？”朱高煦略感詫異，“咱還以為你不願意去送他一程。”
隨後，他簡單講了一下趙興貴的死因。
靖難之時，房勝派人控制住趙大人。軟禁之中，趙興貴整日破口大罵，身體每況愈下。
南軍圍城時，趙興貴拖著病體要去接應王師。在與守衛發生衝突後，老頭一氣身亡……